李商隐全传_李庆皋/王桂芝【完结】(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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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隐,怎么又起了一个新号?祭文中的玉谿就是吧?”

  八郎转了话题。

  李商隐感觉出八郎的心思:仍然对娶王家小姐耿耿于怀。

  他皱皱眉,心头蒙上阴影。

  “太和九年,我去玉阳山学仙。站在山头,俯视山下,在玉阳山与王屋山之间的峡谷,有一条溪水像条白练,蜿蜒曲折,非常美。这条溪水叫玉谿。我就以它起了个号,叫做玉谿生。”

  八郎笑笑,不再多话了。

  二

  令狐家庙,是太和元年经皇上诏准,在京都城南通济坊建立。这是按照唐制,大臣经过奏请圣上诏准,可以在京都建立家庙。令狐楚则埋葬在京兆府万年县凤栖原,距家庙不远的京郊,所以李商隐祭文中说,“凤栖原上,新旧衮衣”。

  李商隐随着令狐綯等兄弟走在祭奠队伍的前面,先在家庙上香、叩头,然后来到凤栖原令狐楚坟地。

  坟地早已搭好两座大台。左边大台上,跪着和尚;右边大台上,跪着道士。左右两边和尚道士一齐念起经来,嘟嘟囔囔,忽高忽低,忽长忽短,忽抑忽扬,浑然别生意趣。

  这是八郎安排的。李商隐吃了一惊,难道是要做道场?周年祭奠有这等场面,李商隐没见过,也不知道自己应当做些什么才合适。

  七郎和九郎大不以为然,把商隐拉到身边,一起跪在坟前,先上香,后烧纸,摆好供品,则叩头,听李商隐咏唱祭文。

  商隐边咏祭文,边痛哭,几致哽咽而不能卒读,招来许多人围观。

  八郎指挥僧道读经,超度亡魂。还和他的那些朋友坐在几案前,边饮酒边听僧道诵经,不时品评两边优劣,有时听到怪腔,笑语不止。

  李商隐从开始一直啼哭到结束,眼泪哭干,声音嘶哑,两腿绵软,浑身无力,陷入昏昏噩噩之中,像做了一场恶梦。

  当他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日出卯时,抬头看看七郎九郎和湘叔,要了点水,慢慢地又沉睡起来。

  是疲劳过度,还是悲痛已极?李商隐躺在床上,不思饮食,不言不语,时醒时睡,一直到第二年正月,即将参加吏部试判,才勉强起来,开始吃些流食,身体才渐渐好转。

  这期间,八郎也光顾多次,看着病弱得走了形的商隐,连连摇头叹息,不再用话挖苦他,似乎还有些同情和怜悯。

  李商隐终于坚持参加吏部释褐试,并坚持到底。大概感动了考官,张榜时,果然榜上有名,释褐授官,任秘书省校书郎。

  按照唐朝官制,秘书省隶属中书省之下,有校书郎八人,正九品上阶。秘书省职掌“邦国经籍图书之事。有二局,一曰著作,二曰太史,皆率其属而修其职。”(《旧唐书》卷四)校书郎品级不高,但向来被学子们认为是清要之官。由校书郎被选为宰辅的人很多,如元稹、白居易等。李商隐知道个中情形,因此喜不自禁,对自己的前程寄予很大希望。

  可惜,秘书省的席位尚未坐暖,很快被外调位低事杂的弘农县尉。

  县尉,是次于县丞、主簿的县令佐官。他既要逢迎层层官长,又要亲手执鞭奴役、盘剥百姓,这使李商隐感到痛苦和难以接受。

  他想起边塞诗人高适出任封丘县尉时,那沉痛的诗句:“只言小邑无所为,公门百事皆有期。释迎官长心欲碎,鞭挞黎庶令人悲。”大诗人杜甫任河西县尉也不堪忍受,曾吟诗道:“不作河西尉,凄凉为折腰。老夫怕驱走,率府且逍遥……”

  把自己赶到县尉任上,是谁在背后搞的鬼呢?

  李商隐知道,此时在位的宰辅,仍然是牛党中人。能是他们吗?他也不愿意怀疑八郎能在背后做什么手脚。有苦只能忍耐,有泪只能往肚子里强咽。既成事实,难以接受也得接受,不去弘农又去何处呢?

  李商隐怀着忧郁、无可奈何的心情,告别湘叔和七郎九郎,而八郎推说有事很忙,不与面别。

  五月,花红柳绿的季节,长安依旧熙熙攘攘,一派繁华,不因李商隐心境不好,而黯然失色。他雇了一乘小驴车,抑郁不快地离开了京城,去弘农上任。

  弘农县属陕虢观察使管辖。李商隐去弘农上任,首先要一一拜见上司,而上司中最大的官员自然是观察使。当时的陕虢观察使是孙简。

  孙简属牛党,个子矮小粗胖,一脸横肉,生得刁蛮霸道。

  对于一个小县的小小县尉,他连正眼看一下都不愿意。

  李商隐走进衙门,经过通禀被引到书房。见了观察使,抱拳施礼道安后,站在地中央,等待训话。可是等了半天,孙简仍然一声不吱,只是仰头望着天花板。

  初次见面,上司总要训斥几句,怎么一句话也没有呢?李商隐感到奇怪,也望了望天花板。那天花板是用花纸裱糊的,与其他房屋的顶棚没有什么区别。又等了二个时辰仍不见上司发话,李商隐笑笑问道:

  “大人,如果没事,下官暂且告退回县,改日再来聆听赐教。”

  “怎么?想走?没一点规矩!来人呐,给我乱棍打出去!”

  猛然间跑出四个彪形大汉,不由分说把李商隐挟持当中,就往外拖。

  “住手!大人,下官不知有何得罪,竟要棍打?请明示。”

  “见本官,为何站而不跪?以为你是王茂元的人就敢不跪吗?打!按倒地上,先打二十杀威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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