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墙_哥们儿【完结】(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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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得水诚恳地缩着头,孙子似的连连答应:“丰哥我改,你看我以后。”小不点从后面狠狠地用膝盖撞了他大腿根一下,疼得于得水轻吟着咧开了嘴,这叫“麻雷子”,再跟一下就成“二踢脚”了。小不点煽风点火:“操,以后?这回怎么办?你欠别人多少东西了?”

  大臭告状:“上次丰哥给我那根肠子,他还掐我半截呢。”

  丰哥气愤地扬手就是一个嘴巴:“连大臭这样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主儿,你都好意思掐巴是吗?!”老大一动手,立刻有几个人一起蹿上去助阵,拳脚无情,刚打了几下,丰哥就制止了:“行了,先放你一马,把烟还给麦麦,这个月再不上钱,看我不倒腾出你屎来!这回你卖屁股也得把大伙的账平上!”

  于得水只有乱应的份,回来立刻把一盒多烟塞回我手里。我假惺惺地说:“算了,你抽吧,也甭还了。”丰哥在铺头骂道:“麦麦你也他妈够贱,钱烧的不是?甭跟我面前装大方,真大方以后号里的烟你供!”

  我哦了一声,把烟塞兜里了。

  于得水灰溜溜坐了一会儿,开始小声埋怨大臭:“你怎么还谍报儿?”

  大臭红了一下脸:“我可没有那坏心眼,我就是顺口一说。”大臭挺憨厚的,这能一眼看出来。

  “操,你顺口一说,我挨一顿砸。”于得水晦气地嘟囔。

  饭后,大臭又蹲地上勤恳地擦起地来。丰哥“嗨嗨”了两声说:“新来那个,装什么逼,擦地!”

  我心里一紧,赶紧“唉”了一声,跳过去抢大臭手里的抹布。

  试工期手艺差些,大臭在一旁辅导着,还是不能很快进入佳境。一个金鱼眼的家伙撒完尿,上铺前捎带着踹了我一脚:“擦干净点……还有态度是吗?”他看我白了他一眼后,马上挑衅地叫号。后来知道这小子叫金国光,以前是派出所的协勤,俗称“二狗子”,因为一个地痞不买他的烂账,就纠集几个流氓把他镇压了,出了人命。

  丰哥板着脸,审视着我说:“让你擦地有怨气呢?”

  手里攥着冷湿的抹布,我突然想:不能太孙子了呀,怎么也得弄个不卑不亢吧,要不以后真沉底了,可有的罪受啦。庄峰早给我讲过,到里面,不论什么地方,“起点”不能低了,以后再“拔点儿”就困难了,比媳妇熬成婆还费劲,而且成本太高。

  当时我看着丰哥,摆出江湖嘴脸说:“丰哥,你放心,你安排什么我都心甘情愿。我也是从下面看守所过来的,我那个号里也这样,新来的嘛,就得多服务服务,大家都得从头混嘛,混好了,还不是得靠丰哥?”

  丰哥笑一下,倒是从我的话里听出含义来,脸色也温和了些:“听这意思,你在下面也是个号长哦,那就更该懂事了,该干啥该说啥都得有分寸,我也不难为你,擦好地,你就边上眯着,来新人了你就下岗,要是乍翅儿,什么后果你也心知肚明。”

  我说丰哥你放心吧,以后看我做事你就知道了。

  不知好歹的死金鱼眼还想掺和,被丰哥劈手拦下:“算了,给他几天磨合期,不上道再调理。”

  怎么我也是上过学前班的,料理这些表面文章还不太费劲。没有等到来新人,我就从擦地的岗位上退下来了,因为集体购物时,我给丰哥捎了条好烟。

  丰哥说:“以后别弄这个呀,不是逼着我腐化嘛……得了,我看你擦地也费劲,就先歇着吧,把班值好了就行。操,你们知识分子就是娇嫩,擦两圈地就呼哧带喘的,还不如大臭一个脚趾头。”

  于是,每天吃完饭,大臭勤劳的身影又出现在地板上。

  说一说舒和

  舒和是值得先单独写一写的人。

  舒和的确是研究生的学历,经济学硕士,捕前在一家著名的德国公司做总裁助理,属于金领阶层了,还要去诈骗,真是的。

  我进去时,舒和已经在市局关押了近半年,涉嫌金融票据诈骗,580万的数额。舒和说如果“撞”不出去,应该是死刑。其实丰哥说他根本死不了,那小子骗的钱都追回来了不算,股票账户上还赚了一万多呢,这种情况,也就判个无期。而这个结果更是舒和不能面对的。

  舒和说:“平生喜远游,哪堪阶底囚?不自由,毋宁死,我就两条路,一个是撞出去,一个是求死,想判我无期都不行。我上诉,要求改判死刑,否则我就折腾个死刑出来,或者自杀。”这是舒和自始至终坚持的一个目标。

  包括管教在内,舒和装神经病的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没有谁多议论什么,里面很多人都面临必然的生死抉择,能想办法的都在想办法,所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舒和的绝活就是装神经病,眼睛可以凝固在一个点上半小时不动,嘴半张着,呵呵有声,极像,说起话来也前卫诗歌一般兴奋地跳跃。

  舒和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

  丰哥说舒和你在号里最好正常点,别时间长了,真神经了,出去了也没意思,还不如吃颗“黑枣”痛快。

  舒和笑道:“我这是找感觉呢,要不检察院的一来,表演不到位就惨了,基本功不硬,临阵磨枪哪行啊。”

  后来舒和、我,还有一个叫常博的硕士在读生,我们三个的关系搞得挺好,主要是共同语言多的缘故吧。舒和就把他的案子都跟我们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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