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就一块儿干。”
“心里没根呀……好死不如赖活着。要判了死刑,我保准儿……”
“行了,回头再说吧,该换班了。”刁抢劫说着,起身到前面铺板下的脑袋前:“换班啦,换班啦嗨。”
那边嘟嘟囔囔起来两个,奸幼和抢劫的都迫不及待地钻进铺底,我合上了眼,做假寐状,一边琢磨来琢磨去想刚才听到的只言片语,总觉得不老对劲,后来迷迷糊糊又着了。
8月的最后一天上午,号筒里喊了声“施展”,我立刻蹦了起来:“下判决啦!”
我心里怦怦跳着,竖起耳朵听,一直都没听到趟链儿的声音,我回头说:“没挂,无期了。”
“你就等放吧。”常博笑着说。
“麦麦!”来开门的是胡管。
“接判决。”胡管话一出口,我心就凉了,一般无罪或判缓刑的,都直接到号里来放人,直接就从外面办手续开路了,看来我可能要没戏。
出门就看见隔离栏边上的小桌子前,坐了俩工作人员,面熟,想起来是那天的两个审判员。我跟在胡老头儿后面,来到法官面前。
确定了身份后,一个法官把判决递给我:“三年啊。”
“哦。”我有些麻木地接过来,觉得怎么那么沉重,期望太高真不是好事。
“上诉吗?”
“上。”我顺嘴就说。
另一个法官一边递给我一张纸一边说:“你这三年,按第二款判的,3到10那款,三年已经是最低的,上诉只能往无罪上打。在这里签个字吧。”一看,那是一个接收判决意见书,我拿起笔,让笔尖停顿在“是否要求上诉”的问号后面,脑子突然清醒了一下:“施展无期是吧……他上诉吗?”
“不上诉。”
“不上了,我也不上诉了。”施展跟我有约在先,说他要不判死刑,就不上诉了,别再节外生枝。
我把签名写得龙飞凤舞,有点半梦半醒的意境。
癞蛤蟆上脚面
舒和听说我给判了3个,有点意外,我说放心吧,信照样给你带出去。他说倒不是那意思,我是觉得你编的那个还钱的借口很硬的。
金鱼眼满足地说:“我一直就觉得这事没根吧?”
常博说:“真不上诉了?成‘非法集资’就惨了,拿他一条命,赌我3年刑期?不玩那个惊险啦。”
侯爷看着我的判决书说:“那个施展最后也不是按合同诈骗判的呀?又改一般诈骗啦。”
我抖着判决说:“这上面根本没提我跟律师的辩护,没提还钱那茬。”
“人家经风见浪多啦,你红口白牙一翻供,就信了你?那我们全出去了。”金鱼眼坚决维护公检法的光辉形象。
我对舒和笑道:“我对中国这法律还真有点信心了。我认罪伏法,虚心改造。”
金鱼眼跟我装老大哥:“哎——麦麦你这么想就对啦,反正已经判了,脑子转不过个儿来也是判了,左右抹不去了,还给自己找腻歪干吗……你看我天天多乐观,将来不就一无期吗。”金鱼眼上个礼拜开的庭,我们也没人细问他,但都知道他有一个检举立功的情节,估计能给点照顾。
正聊着,听号筒里有动静,大家都息了声。听对面门响,大概又来新人了,金鱼眼直起身,从铺上爬过去,扒着探视孔往外偷窥,怏怏地又缩回头来:“没看见,进去了。”
“除了杨誉赢,咱屋有好长时间没进人了。”小不点说。
“还他妈嫌屋里不挤是吗?”金鱼眼卷了他一句。
“没新人没乐子呀。”小不点惆怅地说。
“操,想找乐子是吗?你要不怕,我动员大伙从你身上找,一天不找出500多‘乐子’来,将来你那刑期给我加上!”金鱼眼说完,小不点一个劲告饶。
恍惚听见有谁喊“6号”、“6号”,金鱼眼一摆手:“静静。”然后就听见对面压着嗓门喊:“6号?”
“谁呀?二子是吧?我金国光,嘛事?”金鱼眼把嘴凑探视孔轻声问。
“就找你啊,认识一叫猴七的吗?”
从身后,感觉金鱼眼愣了一下。
“……认识啊,咋啦?”金鱼眼的声音犹豫并且谨慎。
对面立刻传来一声暴叫:“金国光我操你家活祖宗!你是你亲爹做出来的吗?我操你那婊子妈的!”
金鱼眼脸色很难看,悄没声坐下来,叹口气。豹崽问:“那谁呀?这么摇!”
金鱼眼说:“咳,原来我管片儿里的,一傻逼,神经病!甭理他。”
“姓金的傻逼,你为了活命把我们哥儿几个给点进来啦,打我上市局那天就憋着劲找你呢!”
我们都看金鱼眼,金鱼眼的脑袋成了劣质显示器,大驴脸一忽刷一下屏,一忽一颜色,那个不自在又窝心的感觉就甭提啦。
胡管走过来对金鱼眼道:“甭跟他接茬啊,你做得对,谁不争取立功减刑呀?他是恶有恶报!”金鱼眼应承着:“谢谢胡大爷谢谢胡大爷,我不跟他一般见识,咱这点觉悟能没有?”
没过半个小时,就给猴七又换了个号儿,调到靠值班岗那头去了。
丰富小心翼翼地安慰金鱼眼:“金哥你别跟那野驴生气啦,整个一牲口蛋子。”
“以后谁也别提这茬啦?真他妈癞蛤蟆上脚面,不疼不痒它恶心人。”金鱼眼气哼哼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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