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老婆见他突然脸色变白,不解地问。
“你别问,不要说话!让我好好想一想。”他想,这些年来,为了逃罪、轻判、打赢官司而请吃送礼,是常有的事。
但这么送,送这么多,是太离奇,太不可想象了。他把怀疑说给老婆听。老婆立马否定。老婆说:“既然你有事,不能回去,我回去吧。”张少颜最后想,干就干吧,不能再犹豫,再犯傻。今后有了这十万元,日子就好过了。放着送上门来的福不享,那就太愚蠢了。即使是有人为那案子贿赂他,也无妨,反正他没有把柄落在他手里,就是他达不到目的,他也无法将他怎么样。就这样,当天黑下来之后,他把钱让老婆带好,悄悄送老婆出了村。
这一夜,张少颜根本就没有睡着觉。他总是幻觉有汽车响,有人来敲门,吓得一回一回地出开。实际上,一夜无事。到了第二天早晨,还是无事。到了机关,依然无事。这个平静无事的情况,倒使他越来越感到那十万元好像与那个案子有一种什么关系。他的心因此缩紧了。
检察长打来电话说,地委办公室来电话催了,叫他快过去,等他走呢。他心流意乱地到了地委,见孔发春和明清理早在那里等着他。他们几个人好像都用审视的眼睛看着他,使他感到异常的尴尬。
地委书记辛皙仁给他们三个人开了一个短会,告诉他们查实这个案子关系重大,指示他们一定要认真负责,实事求是。书记最后向他们有什么说的,分明是要他们表态,他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推让着叫孔发春和明清理说。而他俩拒不接受,一致推他说。他真怀疑他们是否也拾到那样的皮包。因为他是带队的,推不过去,只好说了几句,连他自己也听得出来,他说的那几句话听起来很假,简直没有一点感人的味道。
从这个时候起,那十万元带给他的快乐似乎一点也没有了,继之而来的,是越来越严重的紧张、恐惧和苦恼。他甚至想过改变主意,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觉得不现实了。“就任其如此吧。”他对自己说。
过了一会,他又问自己:“任其如此,将会怎么发展呢?
自己走到了这一步,又该如何办才对呢?”这时他才想,如果那款真是因为案子贿赂他的,那究竟会是案子的那一方呢?难道是黄福瑞?他认为是极有可能的。案子是他儿子在他的授意下搞的,他是想叫查否的。如今当官的真是黑,竟然拿出那么多的钱行贿。一想到这里,他心里倒忽然地觉得轻了。心想,这款是黄福瑞的不义之财,自己吞了,也算应该。你们官们狗咬狗,争权夺利,弄下这案子来,还得求到他头上,这可真是的,好吧,走着瞧,看他们的黑心钱到底有多少。他简直觉得是自己该发财的时候了。
接着,他又细细回味辛书记说的话,好像辛书记也有叫查否的意思。哼!全是官官相护。此时此刻,他感到自己理直气壮了。然而,转念又一想,他又突然地害怕了。他想,既然辛哲仁都为黄福瑞说话,说明来头不小,如果案情极为复杂,他查否不了,他们就绝对轻饶不了他。随便他们不说那十万元,他们手中有权,他就捏在他们手里,他们随便编个什么,就会无声无息地捏死他,如同踩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
一路上,他想一会自己,看一会同去的那两个人。他们也在默默地想着什么。当他们发现他的眼光,注意看他时,他赶快躲开来,猜猜他们,又想自己。
上午十一点,车子到了太城县委院子里停下了。早有县检察院、公安局和政法委的人在那里等着。他们被迎到客厅里,彻茶递烟,一阵寒喧。随后到招待所,安排房间住下。
中午,栗宝山和贾大亮过来陪他们吃了饭。安排好从下午开始工作。
吃罢饭,张少颜回到自己住的房间刚躺下,电话铃响了。他抓起电话一听,那边说:“张处长,我这里向您问好。”
他忙问:“你是谁?”
那边说:“我是谁一会你就知道了……”
张少颜一听这口气,立时发愣了。只听那边说:“我想对张处长说一句话:我知道张处长是个明白人,不会否了那个案子,因为张处长已经收下了那笔款子。”
张少颜听到这里,赶快把电话挂断了。
这回他是完全明白了,那笔款子就是行贿给他的,不是黄福瑞,而是要他维持原案的那个人。这人一定是刚才打电话的,他究竟是谁呢?凭着他的感觉,他断定此人肯定是个凶狠无比的家伙。他不会把十万元白给了他。如果他不按他说的办,他必遭灭顶之灾。这时他才明白,不是达不到目的他们对他无可奈何,而是他的命已掐在他们手里,他只有维持原案,才是唯一的出路。
已经是下午一点半钟了,再过一个小时就到上班的时候了。一上班就要开始工作。应当有一套策略办法,一开始就为最后的目的打基础。张少颜躺在床上这么想。
他想,关键的关键,是同来的那两个人能够和他想在一起就好了。他们一路不说话,到底是什么心思呢?是不是他们也接了贿赂?张少颜倒是希望他们也接了贿赂,那样就好办了。他决定下午一上班,先开个会,试探试探他们。
接着他想,为了维持原案不变,调查不能扩大范围,还在原来的范围内进行;找人谈话,要让找谈的人听出来查案人肯定原案的意向和口气,不能提否的问题问,只能提肯定的问题问;提审人犯,要威严,要训斥,完全用审问的口气,让他认罪交代,不能给他半点申辩或申诉的空隙。
52书库推荐浏览: 刘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