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宝山给银俊雅平反的事,使他喜忧参半,谨慎地采取了“三不”的方针,提心吊胆地观察着,等待着。时隔一个晚上,又传来大字报的消息。他觉得大字报明显的违宪,表了一个态。或许他们会抓住这一点,说他实质上是支持了给银使雅的平反。紧接着,张言堂代表栗宝山来请地委领导参加太城县经济发展战略研讨会。他认为,抓经济是天经地义的,应该去,遂派杨鹤鸣去参加。据杨鹤鸣回来讲,研讨会开得非常成功,银俊雅的发言很有见地。杨鹤鸣说,那女人似乎真算得上是一个人才。杨鹤鸣还讲,乔副专员去了,中纪委和省纪委有四个干部也去了。他能猜出他们是干什么去的。他当时在心里想,太城县的那个研讨会,实际是两军对垒的一次征战。征战的结果,是栗宝山获得大胜。他很赞赏栗宝山请了权威经济学家和中央新闻记者到场。这些人对栗宝山获胜起了巨大的作用。他特别满意杨鹤鸣的那个表态和辞掉晚饭及时撤离的举动。但在高兴之后,他依然是忧心仲忡。提拔银俊雅当县长助理的事,他是早晨听说的。他认为栗宝山做得过分了,有点失去了控制。可栗宝山事前事后都没有向他请示报告,他觉得他还可以装不知道,继续采用“三不”方针,看看再说。然而,上面却不允许他再看,这就把指令传达下来了。他该怎么办呢?
辛哲仁在办公室里走了几个来回,反复地思谋着。给省领导挂个电话,汇报汇报,作点必要的说明吧,省领导可能会误认为他支持包庇栗宝山,不做工作,作解释,有意抵触领导的指示。按照省里说的,批评栗宝山,纠正栗宝山所做的吧,也觉得很不合适。如果这样做,等于长坏人的气焰,灭好人的威风。等于把刚有转机的太城县扼杀在摇篮里。不闻不问,继续采取“三不”方针,当然更是不行了。电话里不是说了,问地委是否知道,明显有批评的含意。说不知道,是失职。知道不抓,更是错误。现在省委要你管,你再不管,那还了得。他想来想去,决定采取既积极,又稳妥,能回旋,较安全的办法。立即到太城去,找栗宝山个别谈话,传达省委领导的指示,提出批评,要求栗宝山把银俊雅
的县长助理纠了。谈话要保密,不让别的人知道.免除银俊雅县长助理以地委组织部认为不合程序,由栗宝山主动提出来纠正。银俊雅到底任不任职,任何职,再由太城县委常委会集体研究决定。还派杨鹤鸣去执行。于是,打电话把杨鹤鸣叫去了。
杨鹤鸣已有预感。他到辛哲仁的办公室,看到了辛哲仁的神情以后,猜出了七八分,问道:“是不是上边来了什么指示?”
“你猜对了。”李哲仁遂将省里的电话指示给他说了一遍。
“你说吧,要我怎么做?”杨鹤鸣很坦诚地请求任务。
辛哲仁便把要他去太城向栗宝山传达省委领导的指示,对栗宝山提出批评,要他纠正银俊雅县长助理的任务说了一遍。当然,他没有对杨鹤鸣说明为什么这样做。说完之后,他怕杨鹤鸣对其中的一个问题没有听明白,又提醒说:
“我的意见是个别跟栗宝山谈。你觉得怎么样?”
“我明白你的意思。”杨鹤鸣说。
辛哲仁看着这位老部长,完全放心了。他沉思片刻,又想起似的说道:“谈话的口气,你看着掌握吧。反正这些意见没有经过地委研究……”
杨鹤鸣不等辛哲仁把话说完,表示理解地插话道:“你放心,这个我知道。”
就这样,杨鹤鸣领了任务,要了车,便往太城来了。
路上,老头子想了很多。他想了邪恶势力的上下勾结,作梗。想了栗宝山面临的巨大困难。想了辛哲仁的为难之处以及辛哲仁所用办法的良苦用心。想了他怎样做,才能达到书记的意图,使书记有较大回旋的余地。他甚至想,必要的时候,就由他把全部责任担起来。反正自己五十多岁了,无所谓了。
这时候,杨鹤鸣见办公室里只他和栗宝山两个人。栗宝山坐在他的对面,相距在飓只之间。看看窗外没有人。听听过道里也没有任何响动。便看着栗宝山,压低了声音说:
“我是特地赶来跟你谈话的。今天上午,省委领导对太城县有个重要的指示。”他随即把省里的指示原原本本地传达了一遍。传达完,停了一段时间,有意让栗宝山体味体味。栗宝山听后,虽心下立起争辩的浪头,但知道杨部长还有话要说,便压住心里的话,看着老部长,一声不吭。
杨鹤鸣赞叹栗宝山能够如此冷静。他接下来说:“根据省领导的指示,现在对你提出严肃的批评。你到太城以后,深入调查研究很不够,广泛听取干部群众的意见很不够,有的事独断专行,个人说了算,热情很高,考虑欠佳,做事不想想可能出现的后果,最后给上级领导找麻烦,这是极不应该的呀。”
栗宝山听了杨鹤鸣的这个严肃批评,心里倒觉得轻松了一些。因为这个严肃批评是根据省领导的指标才作出的。严肃批评没有说任何具体的内容,所谓深入调查研究很不够,广泛听取干部群众意见很不够,考虑欠佳等等,对谁都是适用的。另外,他从老部长的面容和语气里,也没有感到那严肃的分量。所以,他还是一声不吭,比刚才更加显得冷静。
杨鹤鸣沉了沉气,不得不把那句要紧的话说出来:“你把银俊雅的县长助理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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