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静静地听着妈妈的话,这话也并没有错,正是新月做人的准则。可是她听得"出来,妈还有别的意思,那里边也包括楚老师吗?"妈,"她试探地说:"楚老师不"是那种靠不住的人......""""
韩太太的心里咯噔一声,她磨破了嘴,说了这么半天,还是白费!"楚老师,楚"老师,你怎么老丢不下这个楚老师啊?趁早把他忘了吧,我都跟他说明了......""""
新月骤然一惊:"说什么?""""
"叫他也死了这份儿心,这门亲事根本成不了!"韩太太忍无可忍,索性跟她兜"底儿!"""
"啊?!"新月的头脑轰然爆裂,她紧紧地抓着妈妈的胳膊,摇晃着,"妈!您"怎么能这么做?怎么能这么做!""""
韩太太的手和嘴唇都在哆嗦:"你说我该怎么做啊?我还错了?""""
"妈!"新月的眼泪夺眶而出,严峻的事实已经无可回避了,妈妈要干涉她的爱"情,要拆散她和楚雁潮!"妈,您......刚才还说,自己的路自己走,这是我自己的"事,求您别管了!......""""
"什么?"韩太太的声音高了起来,"我别管?不管你你能长这么大了?你这话"说得晚了点儿,早干吗呢?告诉你,你是我的女儿,我才管你!你要是个扔在街上的"'耶梯目',我管得着吗?""""
"您管我什么都是应该的,可是我没做什么错事儿啊,妈妈!"新月痛苦地摇晃"着妈妈的肩膀,"楚老师有什么不好?您这么恨他,到底是为什么?""""
"我不恨人家,我恨我的女儿糊涂,恨我自个儿没管教好女儿!"韩太太甩开新"月的手,"这话,我早就该嘱咐你,总觉得你还小,心里没有这些事儿,又病着,我"就没敢说什么,也不敢往这上头想,可谁知道,你还蔫有准儿!你就不知道自个儿是"个回回吗?回回怎么能嫁个'卡斐尔'!""""
韩太太的声音虽然不高,却像一声惊雷!新月的心仿佛突然从空中坠落,她懵"了,呆了,傻了!炽烈的爱使她忘记了楚雁潮原是另一种人,他们属于两个不可跨越"的世界!难道她真的忘了自己是个回回吗?当然不会。但对一个十九岁的少女来说,"她的绝大部分生活是在学校里度过的,和所有的同学受的是一样的教育,在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之外,没有任何人敢于宣称还有什么另外的信仰,尽管谁也没说"那是违法的。除了饮食习惯,她自己也没有感到和别的同学有什么不同,只是在有人"以轻蔑的语气说她是"少数民族"时,她感到有一种"少数"的孤独和压抑。但是,"在"博雅"宅中,却又与此相反,楚老师是汉人,在这儿成了"少数民族"!难道他"和新月不是一样的、平等的人吗?非要把他赶走不可吗?"""
"不!妈妈,我不能啊!"新月疯狂地扑到妈妈的怀里,痛哭着说,"我离不开"他,离不开他......""""
"不害臊!"韩太太愤愤地推开她,"亏得你病成这样儿,心还这么花哨!哼,"想嫁人?那好哇,要是为主的能给你这条命,我就快快地找个回回人家打发你走,倒"也省了我的心了!""""
新月愣愣地看着妈妈,妈妈怎么完全不能理解她?她的心该怎么才能让妈妈明白"啊?"""
"妈妈!我的心里只有他一个人,这是谁也不能代替的!妈妈,您替我想想,您"也有过年轻的时候......""""
"胡说八道!我当姑娘的时候要是像你这样儿,你巴巴能打断我的腿!""""
"您不用打了,我跑不了、飞不动了,我的病,把一切都断送了,女儿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下他还拉着我这条命,不让我死!妈,我求您,把我这一点儿活着的希望"留下吧!""""
"我宁可看着你死了,也不能叫你给我丢人现眼!"韩太太厉声说,"我就不"信,在这个家能反了你?""""
新月恐惧地看着妈妈,妈妈的脸色冷得像冰雪,目光锋利得像刀剑,母女之间的"距离拉得这么遥远!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她绝望地倒在床上,无言地痛哭!"""
这一夜,"博雅"宅里没有一个人能安眠,西厢房的母女交谈牵着大家的心。低"声絮语突然变成了争吵和哭声,他们都被惊动了!"""
西厢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慌慌张张地涌进来韩子奇、老姑妈,还有天星和腹部"隆起的陈淑彦。"""
韩太太本不想惊动他们,扫了一眼,说:"都来干什么?你们都睡去吧,这儿什"么事儿也没有,我们娘儿俩说话儿呢!""""
但是,她只能掩饰自己的情绪,却无法掩饰新月的哭声!"""
韩子奇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争吵,他跌跌撞撞地奔到女儿的床前,急得手足无"措,愤愤地瞪着妻子说:"你呀!咱们不是说好的嘛,孩子病着,什么话都不要说!"新月经不起......""""
"我经得起?我什么都经得起?"韩太太愤怒了,这个男人哪,他只想着女儿,"从来也没把妻子真正放在眼里!"我受了你一辈子,还要接茬儿受你女儿的吗?我倒"是造了什么孽?让她这么锉磨我,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病病恹恹的,全家伺候着都"不成,还没忘了犯贱!这是从哪儿传下来的贱根儿啊?......""""
"别说了!"韩子奇抖动着凌乱的白发,一双深陷的眼睛埋藏着痛苦,闪射着愤"怒,"我求你闭上嘴!别把人逼上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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