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有点想哭。
阳光不知不觉移远了,轻风吹散一地的蒲公英。
要我做检查也就罢了,要我给杨菁道歉实在下不了台。那女魔头今儿个一天可美了,笑太久都不怕增加鱼尾纹,我看她就不爽。
放学铃一打冲出教室,何奈女魔头早有先见又被逮个正着,揪回来做检查。猫科动物垂帘听政,别班的学生居然也来凑热闹,前门后门塞满了头。不用说,准是女魔头散播消息想拆我的台。
检查根本没写。站在讲台前倒有一种新闻人物的优越感,不得不使我联想到张惠妹,我们都是做焦点的命。也该心慰了,说不定我比阿妹出色,做个检查就劳师动众,开演唱会还得了。
女子半边天,尤其是我这类大女子,能屈能伸。检查这种东西,换个代名词就是“自我亵渎”,不打草稿都能信手捏来。
“今天早上八点零八分零八秒才到教室,不可否认我完完全全是只猪。猪有眼不识泰山不晓得杨菁为官一向公正廉明铁面无私甚比青天,贿赂不了就大骂出口,想来真是罪该万死十恶不赦。可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我终于受到严惩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下辈子投胎做猪!”
今天真是没话说了吧,一秒不多一秒不少,响铃的时候恰好迈进教室。进来时,我特意瞅了杨菁一眼,那魔头居然也翻着白眼瞪我。世界上心有灵犀的人莫过于两种范畴,一种是情侣,一种是劲敌;当然,世界上最悲哀的事也莫过诤湍头心有灵犀。我猜杨菁现在是一肚皮的失望,一肚皮的火气,她就巴望着我十点再来。要揣测她的情绪实在太简单了──我Happy(高兴)的时候她Sad(悲伤),我Sad的时候她Happy。
奇怪的是,待我坐定下来,杨菁居然一改以往的青面獠牙,笑盈盈地朝我走来。那笑里肯定是带刀的,我心想。
“早上好啊,铃铛。”杨菁依然笑盈盈地说。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向我问好?
我斜她一眼,说:“有屁快放,有屎快拉。”
“唉呀,冤家宜解不宜结,以前的事嘛一笔勾销算啦!”
不像魔头说的话,难不成她真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我看看她,想从她的满脸堆笑里找出一丝破绽。无奈视力有限,没看出什么名堂,倒看到那些堵在毛孔上的痘痘雀斑,深受视觉污染侵害。
得了,姑且信你,看你能耍什么花招。
“有事吗?”我问。
她眉飞色舞,继而又神情诡秘:“铃铛,听说你和顾宇铭是青梅竹马?”
“邻居。”我说,“你问这干嘛?”
“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好幸福!”她闭上眼合着手放在胸前。
嗟,我的邻居,她沉醉个啥?难道……我偷偷瞟了眼顾宇铭:“你对他有意思?”
杨菁立即睁开眼:“别瞎说,我是羡慕你,替你高兴呢。”
“替我高兴?什么意思?”
“老实说,你们是不是……”她顿了顿,一字一字地说,“在拍拖?”
什么?我和他拍拖?
这时候才发觉周围气氛不对,怎么几十双眼睛就这样来来回回地盯着我,杨菁,和顾宇铭?
“老实交代,你和顾宇铭是不是……”
我早料到,要这个女魔头弃恶从善是比登天还难。哪一日她给你好脸看就意味着她准备在背后捅你一刀,换一种方式折磨你而已。代价换取经验,如今我冷不防成了阁下的前车之鉴做了那女魔头的刀下鬼。
教室里安静得简直像到了太平间。我真为那些备课熬出白头的先生叹惋,可怜他们辛辛苦苦教学生涯氐闹督峋У酵防椿姑徽飧鑫侍饩哂形ΑI峡我茏龅秸庖话氲募吐桑9苋巳私寤?
“帮帮忙,我会和这种人谈恋爱?”
“什么‘这种人’?你别赖了,都有人看到了!”杨菁不依不挠。
“看到了?看到什么了?”我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昨天中午有人看到你们俩在花园里卿卿我我我我卿卿。”
恶,差点没呕出来。就有人这么无聊一天到晚捕风捉影,是块做记者的好料。
“神经病,你干嘛不给我们准备张床?”
“总之靠得很近,顾宇铭还弹吉他给你听。”
恶,都几十年代了还这么封建。我现在才知道一旦绯闻缠身的人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
“我和你靠得很近,你怎么不说我们在搞同性恋?顾宇铭这种人木头木脑,连篮球也打不来,纯粹是个书呆子!跟他谈恋爱,这不是在贬低自己吗?”
杨菁将信将疑,问:“真的?”继而把头转向顾宇铭,“顾宇铭,你说呢?”
鸦雀无声。杨菁兴致满满地等了十秒钟,顾宇铭仍然保持缄默。
我没看顾宇铭,那呆子十有八九也没什么表情。
我承认刚才说的那些话的确有伤他自尊,但这毕竟是事实。我十一岁之前的童年都是和顾宇铭一起度过的,说起来也能算青梅竹马,但不知为什么就是对他没感觉。除了弹吉他的时候,顾宇铭怎么看都不帅。何况顾宇铭曾说他喜欢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的女孩,想必他对我也没什么兴趣。
归根结底,我们学校的男生质量差,次品多,是全世界丑男的集合。谁要是到我们学校来参观, 就不会觉得阿兰.德隆之所以会成为巨星是个机遇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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