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桂两目放光,不敢相信地问:“乡长,你真没在那样想我?”
乡长大笑:“秋桂啊秋桂,你傻不傻哟。我怎么会那样子想你?懂不懂,你这就叫是没洞掏鳝,自作生成。你完全是自己要跟自己过不去。”
秋桂不好意思地也笑了起来。
乡长瞅着秋桂,随口就出:“哎哟,总算是天开隙得开日头了。要不然,你那一副媳妇仔受欺侮样的可怜相,让甚人瞅见都会心疼的。依我说,你天天都该发笑,你是不晓得,你笑起来的样子有多好瞅!……”
乡长的话说了半截就马上止住了。因为他瞅见秋桂盯在自己脸上的眼神已经亮得有点子不对劲,就跟是大日头下的一塘活水,耀目得让乡长的心里突然间就有了慌慌的感觉。不自在起来的乡长赶紧装假喉咙头发痒,连着干咳了好几下。紧接着,又推托说忘记了一件事要马上去办。说完,就慌急急地走出了打字室。
秋桂呆呆地瞅着乡长匆忙忙地走掉的身影,起初她觉得乡长刚刚的样子有点好笑,接着,她的面前又马上浮出了乡长在跟她说“你是不晓得,你笑起来的样子有多好瞅”时的那一副当真样。当即时,秋桂的心里就让这句话好好地烫过一下了,这下子把这事跟乡长古怪的举止联到一堆,秋桂猛然间就灵了起来,突然醒悟到什么的秋桂心里马上乱了套,就连心跳都差点子停住了。
一头一面都火烧火燎了起来的秋桂痴痴傻傻地坐着。慌乱当中,心底居然还慢慢地漫起了一股暖暖甜甜的东西。一直没办法让自己平静下来的秋桂干脆大声地哼起了歌:“今天是个好日子……”
秋桂一变高兴,野仔就见觉得满天的乌云都散尽了。
在乡政府里,野仔现在是和秋桂接近最多的人。野仔自己的小黑屋象个狗窝,打字室却被他当成了金銮殿。天一光,他就会赶紧起来搞打字室里的卫生。里头的每件东西他总是要用干净的抹布擦了又擦,连地下都让人见不到一滴的灰。等秋桂来上班的时候,他连开水都替秋桂打好了。弄得秋桂总不好意思得很,每回都要对野仔说上一大通的多谢话。
野仔平日不敢去跟秋桂说话,可心里头却又时时都想听见秋桂的说话声。秋桂对野仔说话总是软声软气的,还动不动就会眯眯笑地望着野仔,让野仔在被望得一身都不自在的同时,却又跟大冷天在“九龙桂”树下晒着大日头那样烧烘烘、麻酥酥的,舒服都舒服死了。
秋桂帮野仔洗衣裳的那天,野仔是突然间放开声气大哭的。更要死的是一开起哭,野仔就完全刹不下车来,就跟这哭在野仔心里已经多积了几十年,现在要全部挤出来赶出世了。事过以后,野仔把头想开隙也没想清楚自己那天到底是为什么开哭的,而且哭得是那样子的伤心,害得秋桂也跟着让一大帮人瞅了热闹。野仔好几回都想去跟秋桂说说,自己那天其实是高兴得哭的,可真碰上秋桂,野仔又老缩得跟田螺般的说不出话来。等到大、中专生们开始讥笑他的时候,野仔躲是躲,心里头却没半点的不高兴。他想:“反正我让人骂惯了,只要他们没去欺侮秋桂就好。”
那天乡里开大会,第二天秋桂就变样了,这让野仔比天蹋下来还心慌。连着几天晚里,他都守在“九龙桂”树下,跟他的蚂蚁朋友们述着苦:“老天爷,这可怎么办哟,秋桂不高兴得连目珠都哭泡肿了,我又不晓得她是什么事,更帮不上半点忙。只求你们能保佑保佑她,千万千万不要让她再伤心了呀!”
马上就快过年了,晚里的天下地冷得古怪。也真是亏野仔的啊,天天晚里都要为秋桂求保佑而冻得涎滴涕滴的。
也从那天起,野仔基本上都不敢跟秋桂碰到面了,野仔每天只敢偷鸡贼样地从玻璃窗里去偷偷瞅着秋桂的难过相。秋桂目珠一发红,野仔的心里就比刀割还难过。好在也只短短的几天子,若不然,野仔怕真的是要为秋桂愁发癫了。
乡长和秋桂解开误解的当天正午,野仔正在喂他的蚂蚁朋友。不晓得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秋桂突然就在野仔的身边开了口:“野仔兄弟,又来喂你朋友啦?”
吓了一大跳的野仔赶紧抬起头,抬起头的野仔差点子兴昏了过去。因为他又瞅见秋桂嬉嬉笑的老样子了。
野仔惊奇地裂大了嘴巴,呆呆傻傻的野仔第一回胆大地死死把秋桂眯眯笑的脸盯住。憋了老半工后,野仔突然间还冒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你,你好啦?”
秋桂“嘻”地笑出了声。只觉得浑身一热的秋桂赶紧接口说:“好了,我全好了。野仔兄弟,我是来帮你洗衣裳的。你去换一下吧!”
野仔跟遭鬼打一般马上跳了起来:“消不到,消不到,我自己会洗的。”
说完,野仔就转身起飞踢般地逃走了。
野仔的忙没忙成,秋桂自己的事却突然忙了起来。第二天下午,乡长上主任把秋桂喊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进门,乡长就一副高兴相地对秋桂说:“秋桂呀,有个事要跟你商量一下,你恐怕得好好地加上几个班了。”
秋桂赶紧说:“有什么事你尽管交待好了,跟我还消得到客气啊?”
乡长说:“是这样的,那帮‘年轻仔’还真是有点真本事,那天我让他们写宣传我们乡产木樨的文章,没想到他们还真是写了一大叠出来。我翻了一下,写得都很不错的。所以我想让你加班打印出来,由乡里统一寄到报社专投稿。要是这些文章能登出来,那对我们乡招商引资,发展木樨产业可就大有用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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