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发区以改革开放为号召,以内引外联为宗旨,成立两个月,内引有了,县里一些单位在开发区买了地皮,但这不过是这只碗进到那只碗,总量并无变化。外联一直是画饼,只以美味示人,并无有大的进展,身为党委书记的吴斯仁心里着急,原先把希望寄托在周老板身上,没想到那人并无诚意,只是厌倦了都市繁华,借机带了小蜜来山区度假的,拿他当了冤大头。现在有了那次教训,对引进专利的事心存疑虑,便说:“我们药厂目前还有一些自己的产品,感冒胶囊的销售形势很不错。当然也要有危机感,上一些新产品。只是专利转让费有点太多,药厂目前仅够维持,到哪儿去弄这么多的钱呢?说来说去,还是驼子上树钱(前)缺呀。”
余锋自从刘书记给他透了底以后,胆气大壮,对赵离的意见总是有一些反对意见,他说:“药厂只有八十多人,如果背上几百万的贷款包袱,搞不好就把一个厂葬送了。这个药前景怎么样,我们心里没底。王厂长你说说。”
王厂长说:“目前医药发展十分迅速,外国人在国内办了不少药厂,药名都多得数不清。我国也把中成药作为发展重点,从市场前景看,效益是十分可观的。”吴斯仁赞同说:“也真是,那一次剪彩划破了手,小于给我找了一只创可贴,你别说还真管用,第二天就长好了。”说完伸出兰花指自我欣赏。
大家议了半天,认可了引进风湿一贴灵的做法,只是在资金问题上犯愁。赵离同吴斯仁附耳商量了几句,然后拍板说:“那就定下来。从长远看,药厂必须改造、扩建,因为这个厂还是‘文革’中从医院的制剂室发展起来的,长期以来处于小作坊的生产方式,规模小,设备落后,厂房破旧,而且位于北关大街上,影响县城面貌,今天不改造,终究有一天也要改造。从另一个角度看,开发区成立以来,只有一些商业企业在那里,也不符合开发区的宗旨。确定在开发区筹建新厂,将来逐步把一些工厂向那里集中,形成我们县的工业园区。资金问题可以采取三个渠道解决,一是把老厂房作价处理给流通部门,但目前流通部门也没有这个力量,如果有谁要,可以让他们先付一部分。二是干部职工搞点集资,三是银行从贷款里解决一部分。吴县长近两天开一次金融党组会,协调部分资金。”
散了会,赵离对吴斯仁说:“这次在深圳,意外地碰到了周老板。”此时,吴斯仁对于周老板就像被抛弃的痴情女人,明知再续情缘已无可能,却总也希望能够旧日情人多看几眼,心中哀怨,表面上却恨恨地问:“这老小子没有说什么?”意思是想知道周老板有没有问及他,赵离的回答更是让他三九天掉进冰窟里:“什么也没有,只是问我什么时候到的深圳。”吴斯仁明知已经没有希望了,便从冰窟里挣扎出来,咬着牙说:“还是那句话,发展是硬道理,什么时候我们有钱了,就不会在这些资本家跟前下小了。”赵离笑道:“那要看我们自己的努力了。”
到了四季度,借用人们说滥了的一句话,日子快得像梭子一样,回头看身后,织出来的只是一片杂乱无章的织物,各种会议、检查、接待、请示、汇报,从早晨到晚上,没有一天闲的时候。不过也有一两个地方图案比较清晰,财政收入完成情况良好,跟李成龙的合作已经谈成,吴斯仁亲自带着人住到北京跑药品批号,有北京的一位老首长帮忙,已经有了眉目,翻翻日历,离党代会开会的日子只有几天时间。党代表都已选出,各种工作也筹备就绪,赵离决定用一天时间坐下来听取情况汇报。
在会议室一连坐了一天,让木炭气熏得头晕目眩,口干舌燥,吴斯仁和罗伟民几只烟枪更是给小小空间搞得遍是烟火气。中午会议开始时,赵离说:“你们能不能少抽点,我都要让你们呛死了。”可是没有一点效果,赵离一个下午都觉得嗓子是粘的。赵离让郑军买来几瓶润喉药,大家一看,也抢着要喝,办公室主任老于干脆让公疗门诊部送来一塑料袋,任从大家享用。吴斯仁一边嚼着润喉片,一边抽着烟卷,同时享受这两种矛盾的文明成果。赵离又好气又好笑。好不容易熬到汇报结束,已经是深夜时分,出门一看,漫天皆白,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今年冬天头一场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
一冬无雪,这场雪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三伏天的冰激凌,沙漠里的甘泉,赵离干燥的喉咙烟火顿消。她懒得早早回去,到办公室坐了片刻,估计大家都已离开了办公大楼,这才一个人离开,她漫散地在街头走着,任从雪花寂静无声地飘落到身上头上,雪花落到嘴唇上和睫毛上,给人一种麻酥酥凉津津的感觉,脚踩在蓬松的积雪上,发出轻微的吱吱的响声,这在她听来,不′世上最美妙动听的音乐。她贪婪地呼吸着,直到身上出现深深的寒意,才向招待所的大门走去。
大门口蜷伏着一个黑影,这时忽然站了起来:“是赵书记吧?”赵离借着门灯,看到这人头发胡子长得老长,两颊瘦成两只大坑,腰间用一根稻草绳扎着,问:“你是谁?”那人说:“我是戚明全呀,就是戚家洼的那个上访户。”
赵离吃惊地说:“你找我有事吗?”
戚明全说:“我等你有一天了,都说你出去开会,我知道他们是在骗我。”
赵离说:“我是在开会,我们到值班室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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