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锋惊觉地问:“你怎么知道?”
“他老婆说赵离不该总是往她家里打电话,两人一说就是老半天。还说李书记这半年老是往新城跑。你说这老太婆是不是心理变态?”余锋心里一动,说:“她要是知道老李头一到新城就住在赵离隔壁,那才好玩呢。”
王娜说:“我不信赵离会和老李头做出那种事情。”
余锋说:“都以为人家像你!你想想,两人都住在招待所里,相隔不过一堵墙,半夜里走廊漆黑一团,寂静无声,一个人悄悄打开门,另一个蹑手蹑脚,不要一分钟的时间就消失在门缝里……”余锋设想着两个人一个投怀送抱,另一个张臂接纳的场景,绘声绘色地描绘着,完全忘了自己也住在新城宾馆里,这种下意识的设想是他深夜寂寞时曾有过的一种幻想,现在不自觉地移置到赵离头上。王娜惊奇地望着他,脑子里正要闪过一星怀疑的火花,余锋已经敏锐地发觉自己的失态,掩饰道:“我现在知道老李头为什么半年中去新城好几次了,原来是有一块人肉磁铁呀。”
王娜疑惑地说:“还真有这回事呀?老李头那么大的干部,会做出这种事吗?”余锋说:“大干部也是人不是神。人在欲望面前都是平等的,不,地位越高,欲望越大,这是已经被人类历史所证实了的。”他上大学的时候,西方的一些思潮刚刚引进,他最有兴趣的是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现在突然记起来可以作为论据,接着说:“听说过‘力比多’这个词吗?‘力比多’就是性动机,是性生活的真正动力,弗洛伊德还认为力比多是文艺创作的源泉,那些在文艺创作上有成就的人,都是因为力比多得不到释放,转化为创作的动力。凡是有地位的人,他们的力比多都要比别人强烈,比别人旺盛,古时候,皇帝是最大的色魔,他们有三千佳丽,还不能满足,还要乱伦、嫖娼。在现代,美国总统肯尼迪就有一百多个情妇哩。”
王娜显然不同意他的广征博引,因为他的潜台词等于说,有一天他当了大干部,也理应如此,纵使温柔贤惠的她,也断乎不能容忍丈夫到处释放“力比多”。而且赵离是她曾经十分崇拜的女人,于是,她口气很硬地说:“就算老李头是那种人,赵离也不是,你看她多么典雅,多么正统,有时我怀疑她简直就是一个女神。”
余锋兴奋得长叹了一口气,对王娜的唱反调表示宽容。今天意外得到了赵离同李书记暧昧关系的例证,就像夜行者看到了前面一点亮光,虽说不知道这点亮光是人灯还是鬼火,但总有前行的方向。原来总以为赵离是一个完美无缺的雕像,没想到也会有自己的弱点,这弱点也只是人们的猜疑,但却证实了一个哲人的论断:“没有一个事物会是完美无缺的。”赵离既然有了弱点,就不是不可战胜的。这样想着,身体里的“力比多”在一点点拱动、升腾,侧脸看看王娜,王娜侧身睡在他的身旁,像小猫似的把头拱在他的脖梗上,粉红白嫩的耳根儿有几缕长发披散着,于是,他轻轻地扳平她的身体,一下子翻了上去……翌日,余锋早早地到市委宾馆叫醒司机,东方未明,经州城只有几点灯火微亮,好像宿醉未醒的醉汉,随意地摊放着躯体。空气里还闻得见头天夜里的陈旧的气味。桑塔纳的刺眼的车灯在黑暗中划出一条长廊,向着新城平稳地驶去。汽车发出的平如直线的轰鸣仿佛催眠曲,昨天喝的酒,连同跟王娜快活时带来的疲劳,一齐向他袭来,很快就使他又进入了梦乡,并没有弗洛依德理论中那些梦的例子,因此他醒来的时候无法做梦的解析。从车上下来,见郭玉在二楼窗口向他挥手,大声说书记办公会人已到齐,正在等他。他皱了皱眉头,吼道:“知道了,你喊什么喊!”恨屋及乌,郭玉既受赵离的器重,他就有理由讨厌,甚至只要一看到他的光头,气就会不打一处来,仿佛是郭玉已猜到了他的心理,连忙缩回脑袋,只留下一扇窗户供他瞻仰。余锋又看到许多扇隐隐闪光的窗户,好像每一个都有人在里面向他窥视,他这才蓦然意识到回到了新城的现实,有很多的矛盾需要他面对。
一连几天,余锋都在忙着党代会的事情,同赵离的关系若即若离,彼此谁也不提起那天的争吵,说起话来都分外客气,越是这样,隔膜越深。党代会的头一天晚上,开完预备会,张道国找上门来,见面就问:“余书记,又有人要找我的事?”余锋沉吟道:“为了这事,我同大老板闹翻了。不是因为党代会,说不定就要派调查组到你们乡去了。”
张道国嚷嚷道:“赵书记是怎么回事,横竖对我不满意,他跟戚明全究竟是什么关系,难道是她的二大爷?”余锋说:“戚明全算不上什么,他代表的是大老板对政策的理解,大老板认为他就是联产责任制的代表,她有维护这种生产关系的责任。”
张道国说:“集体经济,不就是社会主义生产关系吗?她一个县委书记,不去维护社会主义的生产关系,这真让我想不通。”
“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这只是表面上的理由,我才不相信她会为了一个农民去这么较真,她也不是什么中央领导,代表的是一条路线,有一个思想纲领。事实上,她不过是在维护她的权威。她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任何人不能反对。”
张道国问:“听说我这次的县委委员泡汤了,是不是?”余锋说:“算了,县委委员只是一个虚职,不当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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