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世栋今天也仿佛是考验余锋的耐心,一连吸了好几根烟,就是不吭声,屋里烟雾弥漫,直到余锋相信自己吸进去的全是邱世栋吐出的秽气,他的耐心才败下阵来,竭力隐忍道:“世栋,没事你回去吧,我还有材料要看。”
邱世栋摸起一支香烟,夹在手指间,说:“余书记,我晓得你的想法,你只是不说罢了。我跟你交个底,这回党代会上,我要是让赵离那狗女人好受,我就不是人。我非把她搞下来不可,搞不下来也要她吓一跳。”
余锋目光盯着地面,说:“你不要太感情用事,老板那人就是因为感情用事,干部才对她有意见。你看,她到新城才几天,你,张道国,老马,甚至老林主任,都让她得罪了。还有一些在机构改革中分流出去的人,他们也是有意见的。”
邱世栋说:“她越得罪的人多越好,我去联络这些代表。
你这里有没有代表的名单?”
余锋正色说:“我是不主张搞无组织活动的,虽说我对一些事有看法,你想想,我跟刘书记这么些年,能不讲原则吗?这次会上,有人认为县委办事不公,酝酿要投张道国的票,我严厉地批评了他们。名单你可以拿一份,会议期间照着名单搞一些采访。”
邱世栋勇敢地说:“我自己负责,跟你一点没关系。”离开余锋宿舍,让屋外凉风一吹,想到余锋的确是一个人物,明明对赵离意见最大,还装出一副无事人的样子,明明为他搞非组织活动提供名单,却说成是搞什么采访,最妙的是不经意间透露了对赵离意见大的人,还有什么要投张道国的票,这不是在指点他么?邱世栋那次被赵离退回原单位,有好长时间抬不起头来,似乎所有的人都在嘲笑他,有多少个夜晚,他是在仇恨中睡熟的,他甚至设计出谋杀赵离的种种方案,当然最好的一种还是先把她强奸后再干掉。后来他调回县委,不想杀人或强奸了,但深深埋下了对赵离的仇恨,幻想有报复的机会。现在机会来了,党代会上要是不给赵离出点难题,下辈子还会后悔。回到住处,感到搞掉赵离太难,三百号代表,知己者有谁?也许真的要曲线救国,从投张道国的票入手。可是张道国那小子一向目中无人,官架子大得很,这样会让他白捡了便宜。思前想后,认为还是需要高人指点,拿出名单琢磨了一会儿,决定先去找马大喷桶。
邱世栋走后,余锋先是有些担心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邱世栋这种人能搞出什么名堂?继之又想,自己跟他又没有什么约定,相反,每一句话都说得很得体,就是有录音,也找不到一星半点的毛玻让他去搅一搅吧,哪怕给赵离出一点小小的难题也很好。这样想着,觉得自己很有些政治家的手腕,不禁得意起来,心里充满了一种冒险的感觉。时间还早,便披上大衣,到老林那里去看看。
老林正在看电视,见他来,扶着沙发要站起来,余锋急忙上前扶住,说:“小心小心,有一段没来看你了,恢复得还好吧?”老林说:“还死不了,马克思说,你老林没有学好,我不要你。”说完尽量幽默地一笑,嘴巴歪到了一边,一丝晶亮的涎水在口边溢出来。余锋急忙扭过脸去,看山墙上有一幅中堂,画的是大别山秋景,两边对联写着:老牛明知夕阳晚,不用扬鞭自奋蹄。字写得很糟,却有一副自信的气概在里头,印象里在哪儿见过。老林有些得意地说:“对子是李司令写的,他写了两幅,一幅挂在他家的客厅上,一幅送给我。哎,我从十五岁就跟了李司令,现在连老首长也知道我老了。”
余锋表示见过,夸过李司令的墨宝后说:“有时间你也出去走一走,县直的老下级多,不能喝酒,喝点茶也行嘛。”
老林豪爽地摆摆手:“好!酒是要喝的,等我好了,半斤八两难不倒我老林!”余锋感动地说:“有你这精神,还怕什么,哪天我请你。”
老林说:“行,等春暖花开了,你不请我,我自个儿去。”
余锋有些沉重地说:“现在组织上也不知道是怎么考虑问题的,这次党代会,按照我的想法,还是要你任县委委员的,你还是现任的人大主任嘛,又没有办理退休手续。”
老林哼了一声:“按照人大选举法,这一届不干满,我不能退休。可是你看,趁我有一点小病,迫不及待要罗伟民当了人大的党组书记,明摆着要接班嘛。过去林彪抢班夺权,现在新城县也有人要上演这一出戏了。”
余锋说:“罗伟民在上面有人,听说军分区的卢司令是他的老上级。”
老林说:“罗伟民是一个老实人,他没有这个点子,也没有这个胆子。说明了,赵离同志没有起到好作用―――这是犯自由主义,当面我也敢说。”
余锋说:“我一直有这种怀疑,但是还是要从维护班长出发,不想往这上面想,平心而论,赵书记这事办得是有些欠妥。”
“我个人还是个小事,赵离到新城快一年了,你看她都用了什么人,改革开放,不是不要党的领导吧?赵离同志这点毛病不改,新城的干部队伍非乱不可。”
“吴县长其实也对她有些意见,总是盛气凌人的,很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是他这人性子太好,太软,端不出来。”
“吴斯仁,豆腐袋子一个,有意见,为什么不敢说?原来我还看好他,想推他当县委书记,现在看来,我看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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