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离听了心烦,但不得不听下去,无可奈何地说:“哪能呢,老吴,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是不作数的,我们那里总有一些业余组织部长,我们还是不说它了吧。我真的是无所谓了。
好了,你和大家最近很辛苦,请问候同志们好。”
虽说赵离不让县上来人,还是有几个人陆陆续续来京,先是张力来,后是老于和老瞿代表县委、政府来看望她―――吴斯仁并没有照她的话做。张秀英患了妇科病,到北京检查,也来看望她两次。赵离看到张秀英瘦得厉害,问起家庭的事,张秀英说是丈夫比起以前更荒唐了,干脆搬出去跟一个按摩女同居了,张秀英说这些话很平静,好像是谈论别人的事,哀莫大于心死,赵离知道她对于家庭彻底绝望了。
平时人们总说,不到北京不知道官小,又说别看县长官大,到了北京就跟生产队长差不多。现在赵离就有这个感觉。
有一次到药房替山山拿药,排队的时候,有几个老头站着闲聊,无意间听他们叙话,原来都是司局级干部,不禁暗自感慨。何况孩子有病以后,赵离对一切更是看得淡了。
又住了半个月,山山的病情未见明显好转,算算各种费用,除了当初交付的押金以外,还要再交五千元,赵离想在这里横竖也是化疗,不能再住下去了。赵离征求血液科主任的意见,意欲回经州治疗。主任想了想,说:“我们的意见是在这里至少治疗半年,如果中断治疗,会降低前期的效果。”
赵离说:“我们打算带一些药回去,按照你们的治疗方案在市医院住院治疗,那样更便宜一些。同时我的工作很忙,可以兼顾工作。”
主任说:“你们考虑成熟再说。”
同老张商量,老张的意见是听医生的。赵离也就犹犹豫豫没再提起回经州的事。这样又过了半个多月,在一个炎热的下午,赵离到医院门口给山山买冰激淋,她穿过铁门时,对面也有一个人正要穿过,那人看到赵离,便退了出来,赵离低着头,潜意识中感到那人在注视自己,便点头致谢。买了冰激淋返回,那人还站在那里,试探地问:“是赵离吗?”赵离愣了一刹那,蓦然认出这是当年的老同学柳大宾,吃惊地说:“是你呀,柳大宾。”
柳大宾笑道:“认不出我来了,不过你的样子还没变。”
赵离微笑说:“这可能吗,我二十年以前就这样老吗?”柳大宾说:“不不,当然不会。我变多了是吧,你看,头发全掉了,难怪你要认不出我了。”
赵离问:“你不是出国了吗?”
柳大宾说:“去年底回国的,总感到在外面不是事儿,恰好国内去美国招聘留学生,就回来了。”
“那太好了,”赵离看了一下手里的冰激淋,说:“我不能和你说了,要不就化了。”
“那我们边走边说。”柳大宾陪着她往回走,问,“你这是谁在住院?”“我儿子。白血玻”“糟糕。”柳大宾站在那里,“我很为你难过。”
赵离的手抖了一下,是凉凉的液体流到了手上。
“你在这里有什么困难没有?这里的医生我认识很多。”
“谢谢,我在这里很好,有几个人我也认识。”
在电梯门口,柳大宾说:“我有时间来看你,你住在几号?”赵离迟疑说:“11楼5号,不,还是别去吧,我那孩子现在最怕的就是你们这些医生了。”
柳大宾笑道:“我的脸上有记号?那好,我们可以在别的地方见面,这是我的名片,有事打我的电话,也许我能为你帮帮忙。”
赵离和一群人一起挤进电梯,待转过身来,柳大宾的脸在电梯门的缝隙间一闪就不见了,好像相机的快门一样。这一刹那,往事一齐在她心中浮了起来。电梯迅速地上升,心中有一种淡淡的怅惘也在上升,恍恍惚惚浑如做梦。
回到病房,护士长从后面跟了进来,说:“赵书记,你们的押金用完了,住院处通知的,我们主任让我征求你的意见,是现在接着预交呢,还是先算清当前的。”
赵离问:“有这么快?”说了以后就感到后悔。
护士长说:“你这还是优待呢,有很多项目我们都是按最低标准收费的。”
赵离急忙说:“那当然。我们商量一下吧。”
他们来的时候,一共带了两万块钱,交了一万元押金,封了一千元红包送给了主任本来赵离是反对这样做的,可是老张认为这是对人家特殊照顾的回报,又说折财免灾,没准儿人家收了这点心意,山山的病就会好起来,这后一条理由使得赵离默许了还有一个月的伙食费、日常花销,算算手中只有不到三千块钱了。山山每天都要服药,隔不几天就要做一次检查,病情又是时好时坏,这点钱显然是不够的,赵离再次萌生了回经州的想法,并把想法向血液科主任说了。
主任说:“最近病人情况还不错,治疗效果还是好的,你们可要慎重想好了,留也行,走也行,我这里都没意见,现在病房正紧张着呢。”
赵离说:“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带一些药回去,一边治疗一边等捐献骨髓,这一段时间找了你很多麻烦……”主任摆摆手:“这都是小事,我们都是同行。”
在饭堂里吃午饭时,赵离向老张说起要回经州的事,老张口里含着饭,说:“你要是在新城有工作忙你先回,我和山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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