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崇德八年八月十四日,两方在沈阳故宫大殿上就继位人问题展开了舌战.多尔衮是个聪明人,看见情势不宜于自己,想到可能会引发的王朝内斗,便有些犹豫.多尔衮的弟弟多铎见状大怒,叫道:"当立我!我名在太祖遗诏."多尔衮立即反对,多铎随后便又扔出挡箭牌,说是应立长君,代善才够资格.豪格大为不满,冲动之下口不择言,说那就是自己德薄福浅,所以不能当此重任喽!随即怒气冲冲地离席出殿.
猜想豪格的本意,应该是想刺激一下两黄旗的诸王公,并迫使其它摇摆不定的旗主如代善等人表态.然而他没有想到,一切就在多尔衮的随机应变中急转直下.
眼看着豪格离去,两黄旗大臣们确实急了眼,立刻摆出要与两白旗决一死战、维护先帝之子的架势.假若真动起手来,两白旗未见得能胜,更恐怕要毁掉整个清王朝的前途.在这个节骨眼上,多尔衮灵机一动,不但将战端止住,更将一切向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引导.提出:"既然大家一定要立先帝之子,豪格又已经表示了谦让之意,那么,就让先帝的九子福临继位为帝.而我则愿与济尔哈朗共为辅政之职."这个表态顿时使两黄旗大喜.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假如不是年纪太小的话,真正符合两黄旗意愿的人选,正是福临.事实上,在提出豪格继位的同时,两黄旗就同时提出,要豪格以福临为太子了.
最有趣的,就是索尼、图赖、鳌拜等两黄旗大臣在为继承人问题上不惜与多尔衮以死相较的时候,并不曾明明白白地始终坚持"必立豪格",而是异口同声地说着一个含糊的词:必立"先帝之子".
豪格虽为皇太极的长子,但是其母身份低微,他的母亲连五宫大福晋的名额都挤不进去.终皇太极一生,豪格虽然战功显赫颇受重用,甚至可以和三位叔王共同议政,却始终没有得到父亲对其继承权的片言只字允诺.
福临的母亲庄妃,是皇太极所有生子之妃中身份最高的,不但本人为五大福晋之一,姑妈更是皇后,姐姐又是影响极大的宸妃,宸妃所生之子一出世,就得到了皇嗣般大赦天下、外藩王公们纷纷贺喜的待遇,那么现下立宸妃妹妹的儿子当然理所应当.何况在她们母子的身后还有整个科尔沁草原的支持.完全符合满蒙共同的利益.假若多尔衮真要拼个鱼死网破的话,立福临还能为两黄旗争取蒙古铁骑为外援,立豪格的话蒙古铁骑绝对没兴趣凑这个热闹.
——在这里要讲一下位份高于庄妃的另两宫博尔济吉特氏.她们是麟趾宫贵妃娜木钟和衍庆宫淑妃巴特玛.她们虽然和庄妃姑侄同姓,却出于不同的蒙古部族,而且她们高于庄妃的宫号也只不过是表面文章,因为她们都是皇太极的战俘、蒙古从前的共主察哈尔林丹汗的家人.林丹汗从来不曾象科尔沁等蒙古部族那样与女真交好,而是一直为敌.
天聪九年,在末代林丹汗兵败病死于青海之后,他的儿子额哲被多尔衮与豪格所败,不得不归属后金,并将当年元顺帝带往漠北的"传国玉玺"奉送给皇太极.这枚"传国玉玺"的来到,使得皇太极认定自己将有成为天下之主的资格.为笼络察哈尔蒙古,也为宣示自己得国之利,遂将林丹汗的福晋纳入自己的后宫,并给予相当的地位.入宫之时,两个女人都各带着一个自己与前夫所生的蒙古族女儿.后来娜木钟为皇太极生下了最幼子博果尔和一个女儿,巴特玛则未能为皇太极生儿女.娜木钟的蒙古女儿嫁给了噶尔吗德参,巴特玛的蒙古女儿则做了多尔衮的妻子.
总之,这两宫蒙古妃子为皇太极所生的儿子年龄小于福临,她们自己的出身和经历更不高明,根本比不了处子下嫁、家世高贵的布木布泰,若让她们所生的皇子继位,是很难被两黄旗所接受的.
在多尔衮看来,福临也是非常不错的人选.自生母阿巴亥死后,多尔衮和多铎兄弟就一直由嫂子皇后哲哲照顾,彼此感情很好.如果多尔衮主动将皇位让给哲哲一派的皇子,他毫无疑问会得到哲哲和庄妃的大笔回报,虽然不能坐上皇帝之位,却极有机会成为掌握皇帝实权的人.总之,在多尔衮看来,不到六岁只会吃果子的福临,是比三十多岁战功显赫的豪格更合适的"先帝之子".两黄旗大臣考虑片刻之后,虽然对此仍旧颇为不满,但也接受了他的建议.于是大家各让一步,帝位之争以这样一个"折中"方案结束.
蚌相争,渔翁得利,一个六岁不到的娃娃,就这样当上了大清国皇帝,从此也使他的母亲布木布泰正式登上了历史舞台.在这场帝位之争的背后,哲哲皇后和布木布泰庄妃的作用不容小视.
不过野史说,早在争夺帝位之前,布木布泰就早已经介入政治,当年明朝重臣洪承畴就是她劝降的.那么真正留在史书上的记载是什么呢?
洪承畴是非常有才干的人,而且明王朝也对他委以重任,明崇祯七年(公元1634)十二月,他同时兼任陕西三边总督、太子太保、兵部尚书,总督河南、山西、陕西、湖广、四川五省军务.后来边关告急,皇帝便又任他为蓟辽总督,以挽辽东危局.严格的说,光论兵力,清军是远远不及明军的,然而明王朝内部君臣相疑、将帅各倚靠山骄横不听指令,正确的作战方略得不到贯彻,又加上王朝内部大规模的农民起义,终于最后酿成了"松山失陷"、"锦州失守"等一系列严重的败仗.洪承畴本人在松山之役后被俘.
此战中被俘的明将多数被杀,皇太极却唯独对洪承畴另眼相看,想要将他收为己用,于是令人送往沈阳,让官员们轮着去劝降.洪承畴却始终不屈,蓬头赤脚地破口大骂前来劝降之人.最后,皇太极派汉官智囊大学士范文程出马.范文程初到之时,洪承畴仍是老作派,乌七八糟地大骂特骂.范文程也不与他计较,也不提降清之事,只是好言好语地和他谈天说地,忆古抚今,一面留心察看他的表现.这时一个细节引起了范文程的注意:梁间燕泥偶落于洪的衣衫上,洪一面慷慨陈词,一面还不忘掸落.范文程立即告辞出来,向皇太极回报,说:"承畴不死矣.对敝袍犹爱惜如此,况其身耶?"皇太极听后,便亲自前往洪承畴羁押之处,对他好言相劝.洪承畴初时还立而不跪,片刻后,皇太极将自己身上的貂裘解下,披到洪的身上,温言道:"先生得无寒乎?"想来洪承畴这么多天的做作,等的就是皇太极这条"大鱼"的如此优遇,因此他"瞠视久"(视裘乎?视帝乎?)之后,叹道:"真命世之主也!"然后叩头请降.这一天是,是崇祯十五年(公元1642)的5月4日.六天后,正当崇祯皇帝亲自作"悼洪经略文"颁示天下、以王侯规格赐祭十六坛并亲自致祭到第九坛之时,却传来了洪承畴降清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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