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都有这种经历吧。喜欢一个人,便会有意无意地去模仿他(她)的穿着打扮和行为举止。我们总是想,要和爱人一样呢。
从前喜欢过一个女孩子。冬天里,她穿一件羽绒服,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有意,拉链上的用料小样袋没有去掉,挂在胸前,像个装饰品一样。后来我新买了一件羽绒服,便故意也不去掉那个小样袋,任它在胸前晃来晃去,便有一种无法对人言说的别样的欢喜。
那时是暗恋啊。关系明朗化的男女,往往会穿情侣装、戴情侣表,让自己像爱人一样。武侠世界里没来得此类产品,好在江湖儿女,持雌雄宝剑行走江湖比较合乎身份。杨过与小龙女所持君子、好逑剑是一模一样的,石清、闵柔夫妇的黑白双剑也只是颜色不同而已。实话实说,我以为在武侠世界里,雌雄双剑之类有点泛滥成灾,过于俗气了。
杨康与穆念慈就比较有创意:两人私订终身时,雕了一对玉鞋作为定情之物,各持一只。这无疑十分香艳,而且极具纪念价值。因为穆念慈在北京比武招亲,就是被杨康抢下了脚上一只绣鞋,从而生出情丝万缕及纠葛无数,直至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一叹。
其实不需要那么多外在的东西。爱人在一起生活久了,自然会越来越相像。不仅是习惯、喜好、语气,就连容貌都会渐渐近似。
据说有人做过研究,说这是因为共同的饮食、生活习惯所致。
而我,始终相信,那是因为爱情。
在现实中浸染的爱情,哪里会有那样纯粹呢?
总是背负太多
我始终相信,杨康最终,也是深爱着穆念慈的。
一场比武招亲,杨康(完颜康)只是好事,穆念慈却芳心可可,从京里一路跟随,每晚在窗外看他的影子。杨康固然轻薄无行,却并非完全无情无意,遇到如此痴恋,怎能不动心?目送穆念慈越墙而出,回到房中,但见"铁枪上泪水未干,枕衾间温香犹在,回想刚才之事,真似一梦。"捡起被上所遗几茎秀发,"不由得一时微笑,一时叹息,在灯下反复思念,颠倒不已。"
就这样心动,就这样相爱,就这样相互愉悦和依恋。只是,两人的爱情,最终还是一场悲剧。
而这悲剧,与爱情无关,只是命运的捉弄与安排。
杨康跟完颜洪烈十多年父慈子孝,感情深厚,忽然有人对他说:这人不是你的父亲,是你的杀父仇人,你去杀了他,为你父亲报仇!
还有比这更残酷的事吗?
这类似于《赵氏孤儿》的故事。传统剧目中,赵氏孤儿得知养父屠岸贾原来是他的杀父仇人后,毫不犹豫地亲手杀了屠岸贾,然后与母亲庄姬公主团圆。但前2003年北京人艺上演《赵氏孤儿》,被仇人养大的孤儿不愿意介入上一辈的个人恩怨,拒绝复仇。
一面是亲情,一面是大义。无论如何选择,都难以两全。怎么做,都是错。
杨康选择亲情,拒绝复仇:是啊,你们上一辈的恩怨与我何干?我是被父王完颜洪烈养大的,那个江湖汉子杨铁心对我有何恩情?要让我为他复仇?我从小就是大金国的小王子,何以要抛弃荣华富贵去做大宋的一介平民?
于是,他犯下了滔天大罪,一步步走进万劫不复之地。而穆念慈,也为他蒙羞,早逝。
假如完颜康只是大金国的王子,而不是那个劳什子杨铁心的后代;假如完颜康只是完颜康,没有另一个名字叫杨康;假如爱情只是纯粹的爱情,不需要背负那么多的民族大义,国恨家仇,恩怨纠葛--杨康和穆念慈的爱情,会不会是个大团圆的结局呢?
可是,我这是怎样天真的想法啊。在现实中浸染的爱情,哪里会有那样纯粹呢?我们都是滚滚红尘中的俗人,我们的爱情也不可避免地要背负上俗世的一切:道德、责任、承诺,国界、地域、民族,宗教、政治、信仰,父母、亲戚、朋友,还有门第、地位、名声、职务、金钱、房子……
爱情需要背负的,总是太多。
于是,有太多的爱情,步履维艰,蹒跚而行。
可以牵着你的手,和你一起离开人世,此生,便再也没什么遗憾了。
同年同月同日死
看梁实秋纪念亡妻的《槐园梦忆》,里面有这么一段:
季淑说:"我们已经偕老,没有遗憾,但愿有一天我们能够口里喊着'一、二、三',然后一起同时死去。"这是太大的奢望,恐怕总要有个先后。先死者幸福,后死者痛苦。她说她愿先死,我说我愿先死。可是略加思索,我就改变主张,我说:"那后死的苦痛还是让我来承当吧。"
事实上,后死者固然痛苦,先死者也未必能了无牵挂。《雪山飞狐》中,胡一刀将和苗人凤决斗,自知凶多吉少,叹着气对夫人道:"妹子,刀剑一割,颈中一痛,甚么都完事了。死是很容易的,你活着可就难了。我死了之后,无知无觉,你却要日日夜夜的伤心难过。"一代大侠,慷慨豪迈,此刻却是如此儿女情长。
--如果你可以选择,你是愿意先爱人而去,还是相反?
我该如何选择啊!我怎么能舍得先你而去,让你独自难过?可是,我又怎么能接受你先我而去,把无尽的哀伤和思念留给我?我们携手相伴,相亲相爱,已经是血肉相连,宛如一体。硬要分开,便会受伤流血,生机尽矣。无论是谁先谁后,都是太残忍、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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