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为我手上的饭团感到很委屈。
所有这些电话、秃头、近视眼、膝盖什么的,都好委屈啊。
路人也希望能笑
“这个东西,据说叫做‘笑话贩卖机’之类的名字。”
他指着那架彩色的投币电话,好像介绍火星人那样介绍给我听。
贩卖机卖的东西越来越多。显然是马路上的行人,觉得缺乏的东西越来越多。
“应该要有人设立一些‘拥抱贩卖机’啊……这里的人,都太缺乏拥抱了……”
我忽然想起这段话来。讲这段话的人,是一个坐在马桶上面自杀的作家,头发很长很长。
“……唔,‘拥抱贩卖机’吗?……嗯,生意应该会很好吧。……可是,会是什么样子的机器呢?”他眯起眼睛来想着。
“起码……必须有两条手臂吧?……”我也开始想。
站在一边的,五彩的电话机,也不出声的努力想着。
机器也希望能抱
“投币一次,可以抱多久呢?……三分钟,会不会太久啊?……”他伸出手臂来抱住自己,模拟着交易的情形。
被抱住三分钟?被两条手臂,紧紧抱住三分钟?
我开始回想这一生,到底有没有被人紧紧抱住三分钟过……
“啊,三分钟很久哩……这样贩卖机会很容易坏掉的。”他打断了我的回忆,继续设想着——
“而且,等巴士的人,也会因为来不及挣脱,而错过了很难等的巴士啊……”
至于在大马路边,在这么多来往行人的注视之下,公然被贩卖机的两条手臂抱住,这种处境,是不是还能带给顾客温暖与安慰;顾客是不是还能闭上眼睛好好享受,似乎也都是应该考虑的问题啊。
“要赚这样的钱,也真是很不容易呢。”他叹了一口气。
生活充满了想象不到的辛苦,这我并不是不知道。
我忽然对所有的贩卖机都很同情。
“……讲笑话,也很辛苦吧。……”我拍拍五彩电话,也投进了一枚表示支持的硬币,录音的声音,再度开始讲笑话——
“警察问小偷:‘你不但偷了钱,还偷了很多珠宝,对不对?!’”——话筒里的声音,努力制造快乐的气氛——“小偷立刻回答:‘是的,警官,因为从小妈妈就告诉我,光是有钱,是不可能幸福的。’”
我听完笑话,挂上了话筒。
人类需要的笑话,真是很多种类啊……
拳头也能塞进那个地方 -[你睡不着,我受不了(1995)]
在地震发生的前四个小时,看了那样的节目,不知是不是引起世纪大地震的原因之一。
节目一开始,驻该区的特派员,就不断惊恐的对镜头大喊着:
“发现了拳头可以放进那个地方的女人!终于发现拳头可以放进那个地方的女人了!”
摄影机的镜头,简直比特派员还要兴奋,跟在特派员的背后,一路跌跌撞撞的,向一栋小屋狂奔过去。
屋门打开,一名拥有瓜类发型的女生,以冬天苍蝇的呆滞目光,迎接气喘吁吁的特派员。
“啊!就是她了,她就是可以把拳头放进去的人!”
特派员声嘶力竭的指着女生的脸,摄影机镜头立刻勇敢的扑了上去,给女生一个超级特写。
女生的目光依然很呆滞,丝毫没有生命的迹象,头发连一根也不动的、呆呆望着镜头。
“请立刻表演吧!”——
特派员深深鞠了一躬。
镜头中的女生,依然呆立不动。电视机前面的我们,反而立刻慌乱起来。
“哇,就在门口表演吗?!”
“现在电视连这个都可以播了吗?!”
大家七嘴八舌,女的捂嘴巴,男的张眼睛,乱成一团。
真的塞进去了!
一直没有表情的,镜头中的女生,突然露出了一秒钟左右的寂寞神情,然后就猛地张大嘴巴,往特派员的手咬去!
这实在太意外了!我们当下大呼小叫,兴奋得要命!
可是,一直很歇斯底里的特派员,这是竟然出奇的镇定,整只右手都被那个女生吞进嘴巴里去了,也没有露出痛的表情,连挣扎也不挣扎一下。
简直像是被女生传染了发呆症一样。
我们也都在电视机前面呆住了,望着荧光目上诡异的画面。
地球仿佛静止,一瞬间,电视机的里面和外面都一起发愣。
这样过了五秒钟,特派员才像醒过来似的,重新开口说话——
“哗!真的把整个拳头都放进去了!整个都放进去了哪,真令人佩服!”
那位女生,还是动也不动的,嘴巴含住特派员的整个右手,呆呆地站着。
看起来就像中世纪那种某一位圣徒呆呆的受难图一样。
还有更厉害的!
“什么嘛!就这样子啊?!”
“……原来说了半天的‘那个地方’,就是指嘴巴吗?……真是……”
大家都像被解除了咒语一般,纷纷恢复了神智,开始你一句他一句的埋怨起来。
“……唉呀,不要这么挑剔吧,虽然只是把拳头放进嘴巴里,也算是很不容易的啦。”我试着减低一点弥漫屋内的失望之情。
当场就有人努力把拳头要塞进嘴巴里去,每个人都像马戏表演中的优秀狮子一样,把嘴巴尽可能的撑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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