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汽车刚刚驶入小镇,突然,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阵阵时断时
续的哀乐声,以及剌耳的高音大喇叭的嘈杂声:“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死人了,办丧事呐!”三裤子淡然答道。
“豁,真热闹啊!”我感叹道:“死个人,就大操大办,真跟唱大戏似
的!”
“收钱啊,”铁蛋解释道:“力哥,你真是少见多怪!”
随着汽车的行进,哀乐声和嘈杂声渐渐远去,绕过喧嚣不已的狭窄街路,眼
前便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已经颇具一定规模的贸易市场。乱纷纷的市场里,人头
躜动,唏唏嚷嚷,热闹非凡。烂菜叶子、水果皮核、塑料包装物随地丢弃,市场
四周被垃圾山团团包围住,肮脏得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唉,这就是众多的小
镇居民在此寻觅生活来源之所啊。
位于镇中心的这处贸易市场,那可绝对是一处群雄角斗的竞技场,每时每刻
都蕴藏着腾腾杀气,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便会呼地一声,好似点燃了枯春的干
柴,这股杀气便象火山似的爆发起来,但只见,市场里刀光血影,狼烟四起,争
斗到险恶残烈之处,惊天地、泣鬼神,直打得天昏地暗。为了生活,这,有什么
办法呢?
为了生存,为了养家糊口,许多乡亲们已经顾不上什么颜面和人格了;竞技
场上败下阵来的诸位英雄好汉便到邻近的钢铁厂去开拓新的生存空间,将一车又
一车的疏菜、瓜果、鲜肉贩运到那里,渐渐地,他们成为钢铁厂居民菜蓝子的重
要供应者,当然,钢铁厂的居民们必须经常地、不可避免地品尝到他们所供应的
劣质蔬果和病畜的腐肉;还有相当一部分走投无路的人,索性加入到造假者的行
列。
在市场的东侧,堆积着小山般的纸箱,那是小镇的特产:家坊自制的皮鞋,
如今,以这个小市场为中心点,一批批成箱的劣质皮鞋源源不断地流向周边的各
大中小城市,因为造价极其低廉,农民们成为他们的主要消费者。他们生产出来
的产品从外观看溜光锃亮,式样新颖,可是,一旦你穿到脚上,不出十日便原形
毕露,开帮掉底。
造假者均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小作坊,无需太大的投入便可生产,也不需要雇
佣他人。与这些无数的小作坊相配套,许多注鞋底的、印制鞋盒的小工厂应运而
生,红火之时,笨重的、陈旧的机器响彻整个小镇,给小镇奏起一曲混淆不堪
的、但却是非常独特的交响曲。
有两个巨大的矛盾永远困扰着故乡的小镇:众多的人口与相应稀少的土地。
正如小铁蛋所言:如今的小镇居民,依赖土地已经无法获得基本的生活来源,为
了生存,小镇的居民们只好挖空心思、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许多人北上南下闯天涯、捞世界。成功者,衣锦还乡,荣归故里,买房置
地,好不威风;失败者,则沦落天涯海角,无颜见江东父老,落叶不得归根;而
临街的住户们,凭借着地主之宜,设店开铺,收入尽管不甚丰厚,却也基本能维
持最低的温饱;而不得地利之人,就只好到市场上大显身手了。
道路两侧鳞次栉比地冲塞着一栋栋新近建成的,但却式样呆板、造型丑陋的
房屋。所有临街的房屋均无一例外地、互相比赛般的向前抢占、蚕食着原本就不
很宽阔的道路,如此一来,使得狭窄的道路,更加狭窄起来。不仅如此,道路两
侧的排水沟,也被人们毫无理性地填平、淤死。
“哟,还镇呐,这是啥玩意啊,”我皱着眉头嘀咕道:“到处乱七八糟的,
盖房子,连个总体规划都没有,瞅瞅,房子都要盖到马路上来了,……”
“是呀,”三裤深有同感地说道:“是呀,是够乱的,不过,镇新的领导班
子正在着手进行重新规划,哥们,你的大院子,就在规划之中啊。”三裤子一脸
慕色地望着我:“哥们,重新规划之后,你的大院子,正好位于镇中心,这下,
可值钱喽!”
“哼哼,”我没有理会三裤子:“你瞧瞧吧,排水沟都压到房子底下了,下
雨,怎么办?”
“下雨,下雨,一下雨,我们这里可热闹去了,”三裤子指着混乱不堪的临
街房屋:“哥们,嘿嘿,雨季一到,大量的雨水无处可流,就往各家各户的院子
里灌,嘿嘿,每次大雨过后,大家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想尽各种办法排除院
子里的积水,如果是暴雨,那就更糟了,院子里变成了小河,哈,简直要水漫金
山啊。”
嘀嘀嘀,哒哒哒!
狭窄的道路不仅受到住户们的非法侵占,还被众多的各式车辆毫无秩序地塞
满,汽笛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直吵得我心烦意乱、焦躁不安。无所事事的
司机们守候在车辆旁边,面容忧虑地翘首等待着生意来临。
临街的房屋均为店铺和门面:小商店、杂货店、饭店、食杂店、照相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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