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辽河_老张【完结】(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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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刚刚从市场里买菜回来的杨姨见状,瞪着圆浑浑的大眼睛关切地冲着正在满头大汗地玩杂耍的我警告道:“陆陆,小心,别摔着哇!”

  “嘿嘿,”我倒悬在铁栏杆上,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杨姨那诱人的胯间,顽皮地做着鬼脸:“没事,没事!”

  “这个淘气包!”杨姨一边蹬着楼梯,一边伸出手来抚摸着我的脑袋瓜:

  “唉,你都淘出花花来喽!”

  我攀援铁栏杆的技艺可是全楼公认的,绝对第一流的超高水平,通常情况下我可以抓着铁栏杆从顶楼一直攀到底楼,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第二个小鸽子能够做到这一点。

  光滑阴冷的水泥阶梯满腹哀怨地倾斜着,放射着凄惨的、深灰色的、只有在坟墓里才能看得到的那种幽暗的微光。楼梯的北侧是一扇巨大的从底层一直延伸到顶层的玻璃窗,然而,可笑的很,那些硕大明亮的玻璃早已荡然无存,这是鸽子笼四周那些因失去可爱的田园而愤愤不平的散民们恶意报复的结果。如今,被散民们砸砍得支离破碎的窗户扇统统钉着厚厚的、结满锈瘢的大铁皮,把个楼梯间搞得既昏且暗,从此永远也见不到光明。

  大黄楼四周那些个可怜而又可悲,同时,又极其可恶的散民们象是一群肆无岂惮的骚蝇,屡屡对无辜的鸽子笼发起疯狂的攻击:好端端的玻璃窗被砸个稀烂、窗户扇被偷偷地卸走、暖气阀门被拧掉卖了废铁、取暖的煤炭给偷个精光,甚至连疏通下水的竹条子也不肯放过。

  这些散民们的居住条件极其恶劣,更谈不上有什么正当的职业:摆小摊的、卖冰棍的、修理自行车的、拾荒的、偷窃的、打架的、酗酒的,……。

  住宅楼里这些个来自于五湖四海、南腔北调、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们对那些很不通情达理、时常出言不逊的散民同胞们往往是敢怒而不敢言,无奈之下只好敬而远之,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往,同时,这些自命不凡的知识分子们还谆谆告诫着自己的孩子也不要与楼外散民们的孩子共同玩耍、游戏。并且,满脸鄙夷地把他们的孩子称之谓“野孩子”!

  这些“野孩子”实在是野性时足,我屡有领教,有一次,我置妈妈的警告于不顾偷偷摸摸地钻过水泥板杖,在充溢着异味的小巷里,我胆颤心惊地目睹到这样可怕的一幕:一个衣着肮脏的大男孩死死地压在一个抹着满脸大鼻涕的小男孩那赤裸着的脊背上,只见大男孩手里握着一根锈迹般般的大铁钉凶残地、反反复复地扎捅着那个小男孩的脊背,受虐者的脊背被扎出一个深深的孔眼,污血四溅,溢在脏乎乎的身体上。可怜的受虐者凄惨的哀号着、痛苦万状地挣扎着,而那个面目可憎的大男孩则极其冷漠地继续恶狠狠地捅扎着、捅扎着,……

  当啷啷,……

  一个小鸽子手中的玻璃球不慎脱落,沿着大走廊当啷啷地翻滚着,小鸽子登时急得抓耳挠腮,不顾一切地追赶过去:“溜溜,溜溜,我的溜溜,……”

  “哈哈哈”从走廊的尽头,传来一阵嗡声嗡气的嘻笑声,继尔,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手中捏着那枚玻璃球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哈,这是谁的溜溜啊!”

  “我的,我的,老书记,这是我的溜溜!”

  “哦,你的溜溜,原来是你的啊,可是,让我拣到啦,怎么办啊?”刚刚在李湘家做完调解工作的老书记一本正经地握着拣来的玻璃球:“什么,还给你,哼哼,说得轻巧,没那么容易,来,咱们比试比试,如果你赢了,我就把溜溜还给你!”

  这位顽童般的老书记,可不是一般战士,他是从朝鲜战场光荣归来的功勋军官,伤上带着美军的炮弹片,如今,脱下了军装,担任科研单位党委书记之职。

  老书记脾气随合,平易近人,尤其是在我们这些小鸽子面前,永远都是堆着和蔼可亲的笑脸,像个小孩子似的与我们一同玩耍、嬉闹。这不,他握着意外获得的玻璃球,煞有介事地蹲在肮脏的水泥地板上,与我们这些小鸽子非常认真地决战起来:“嘿嘿,来啊,弹啊,笨蛋,哈哈哈,小子,你没弹中我吧吧,来,看我的,……”

  “老书记,”一个小鸽子提议道:“别弹了,你也没弹中啊,再给我们讲一个抗美国援朝的战斗故事吧!”

  “好,”老书记闻言,笑吟吟地将玻璃塞回到小鸽子手中,然后,一屁股坐到水泥台阶上,他缕了缕细长的白胡子:“嗯,有一次,我们向对面的美国佬发起了强攻,大炮先是一通狂轰啊,然后,团长一声令下,同志们,冲啊,……”

  讲着讲着,老书记呼地纵身跃起,在大走廊里步履蹒跚地跑动起来,把小鸽子们逗得嘿嘿直乐:“老书记,快卧倒啊,美国佬的炮弹射过来啦!”

  “没事!”老书记非常老练地讲述道:“孩子们,你们不懂,敌人的炮弹射过来的时候,凭声响,有经验的军人可以猜测出它将要落在哪里,……”

  “真的吗?”

  “真的,”老书记边说边比划着:“嗷——,……咣当,落到那个地方啦!

  哈哈,没炸着俺吧,嘿嘿!”

  “嘻嘻,”

  “没炸着你,可是,你身上的弹片是咋来的啊?”

  “对啊,还是让美国佬给炸着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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