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辽河_老张【完结】(4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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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到墙边那去!”林红继续在我面前挥动着那根托布把:“靠到墙边那去,我们要把你枪毙掉!”

  “别,别,”我急忙央求道:“别啊,别枪毙我啊,我不是已经投降了吗!”

  “反革命都要枪毙的!”林红的态度异常坚决。

  “别,别枪毙我,林红姐,”我立刻改变了口吻,异常讨好地称林红为姐姐:“林红姐,别枪毙我,我,我有宝贝送给你!”

  “哦,”林红最喜欢我称呼她为姐姐,这样的称呼可不是每天都能听得到的,只有在我有求于她的时候,为了达到目的,我才不得不称呼她为姐姐。

  “好吧,”林红的态度有所改变:“那就留下你一条狗命吧,你有什么宝贝啊,还不快点拿出来,给我看看!快,快点拿出来!”

  “是,林红姐,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取来!”

  我放下双手,再次钻到床铺底下,将昨天发现的那只大皮箱呼哧呼哧地推了出来,我非常乖巧地在林红面前打开了皮箱盖:“林红姐,你看,我有这么多的宝贝啊,你喜欢哪个啊,你喜欢哪个就拿哪个吧!随你便拿!”

  “哎哟!”林红扔掉托布把,低头看看了豁然敞开的大皮箱,脸上显出了失望之色:“就这个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

  “林红姐,你看!”我抓起一枚毛主席像章在林红的眼前展示着。

  “哼,”林红则不以为然地嘀咕道:“就这玩意啊,我家也有,我家还有夜光的呢!”

  “什么夜光的?”我转过头去问姐姐:“姐姐,啥叫夜光的,好玩吗?”

  “好玩,就是,就是,……”

  “嘿嘿,”林红抢过姐姐的话茬:“笨蛋,连夜光像章都没见过,告诉你吧,戴着那种像章在黑天里走路,就比如在咱们那黑乎乎的大走廊里时,像章能发出非常非常耀眼的光芒,这回你知道了吧,笨蛋!”

  “哦,这是什么!”林红从箱底拽出一捆五颜六色的报纸和画册:“是画报,来,咱们歇一会,看看画报吧!”

  说完,林红抱着沉甸甸的画册再次跳上床铺,我们小心奕奕地解开扎捆着报纸和画册的卷绳,哇,一幅幅花花绿绿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彩色画面立刻映入眼帘。我们兴奋异常地翻腾着,年长一些,见识广一些的姐姐和林红争先恐后地给我讲解着,尤其是好为人师的林红,她指着一幅幅画面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这个长着大鼻子的家伙是赫鲁晓夫,是个老苏修!”

  我低下头去,看了看林红用手指不停在点划着的老苏修赫鲁晓夫,哇,好赅人啊,赫鲁晓夫露出长毛的大鼻子比紫茄子还要长,骇人的大嘴巴里伸出两枚令人生畏的、能把人撕得粉碎的大獠牙;而狰狞丑陋的美国大兵,额头上贴着硕大的狗皮膏药,手里握着一颗可怕的、可以把地球炸烂的原子弹;最为滑稽可笑的当属刘少奇,他吐着血红色的、滴着鲜血的狗舌头,四条腿走路,屁股后面还托着一条长长的大尾巴,不伦不类。紧随其后的,是一条张牙舞爪的美女蛇。

  “它是王光美!”林红指着青黑色的美女蛇对我说道:“她是刘少奇的老婆。”说完,林红顺手从地板上拣起一根刚刚吃完的冰糕棍问我道:“陆陆,你看,这是啥?”

  “冰糕棍呗!”我一面欣赏着画报,一面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那,你能把它撅折吗?”说着,林红把那根冰糕棍塞到我的手里。

  “哼,这还不好办,你看!”方才被林红打得屁滚尿流,败退到床板底下,最后,非常可耻地举手投降,现在,如果我连一根冰糕棍还撅不折,我还是不是一个男子汉啊?

  “啪!”无辜的、可怜的冰糕棍被我无情地拦腰撅为两段,我带着得意的微笑把被腰斩的冰糕棍送到林红眼前,不停地摇晃着:“林红姐,你看,冰糕根让我撅折了吧!”

  “刘少奇的老婆真缺德,人家拿棍,她给撅折。”

  噢,这套顺口溜林红是从哪里学来的啊?我怎么一次也没听说过啊,刚才被林红痛打了一顿,丢尽了颜面,这一次又钻进她设计好的圈套,被她无端地愚弄一番。

  “哈哈哈,你是王光美,你是刘少奇的老婆!……”林红泛着红晕的脸蛋上,显露出无比愉悦的笑容,她欢快地跳跃起来,姐姐则捂着嘴巴跟着林红哧哧哧地轻声讥笑我。

  唉,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我咋这么倒霉,老天爷,我到底得罪谁了?

  每当我们在一起玩耍时,林红总是想尽一些办法取笑我、挖苦我,仿佛不这样做,她就不快乐、玩得不尽兴似的。

  (二十九)

  我和姐姐终日被妈妈无情地反锁在牢笼般的屋子里,过着毫无意义的、度日如年的生活,我对这种死囚般的生活已经彻底厌倦,望着似乎永远都停滞在天空中的那面如死灰的太阳,我搞不明白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我每天所能做的事情除了吃饭、睡觉,再就是舔吮早已被舔吮得又红又肿的手指头,或者是钻到床铺底下,怒气冲冲地翻腾着几乎被扯烂的废旧书刊,以及叮当做响的毛主席像章。

  就在我那脆弱的神经行将崩溃之际,一贯对我的悲惨遭遇视而不见的老天爷,突然大发慈悲地赐给我一位圣母般的秀美少女,从而把我从绝望之中拯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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