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固然是提高修养的好途径,我那时还年轻,缺乏耐性,毅然采取了退避三舍的策略,一下子退到了最后一排。我发现后排的姑娘总是比较漂亮,后排的男孩子总是比较有趣。我的学习成绩跟着来了个退避三舍。但我并不怎么感到后悔——糖果已不能吸引我,诱惑我的是一些比糖果更甜蜜的玩意。
工作后,有机会坐上一些讲台。大约手里没有糖果,台下的也并非孩子,前几排总是稀稀朗朗的,闲置的座位如同空空的牙床。我下意识地对第一排的人感觉亲切,对他们报以微笑,对游荡在我布道范围之外的人,那些远远地躲在后排的家伙,则存有一丝隐隐的敌意。也许,还有一点点艳羡。他们在那里打呵欠,睡觉,掏耳朵,摸鼻子,自由自在——我鼻尖的粉刺忽然有些发痒。但是,并不是每个人摸鼻子都像楚留香那样潇洒。我克制住了自己,也暗自宽恕了那些散漫的家伙。
人生不是一个“排排坐,分果果”的简单游戏。你有指定的父母,指定的籍贯,但没有指定的座位,更没有指定的糖果。你必须要选择一个座位,不管前排后排,但要自己喜欢。这个座位往往可以决定你得到多少糖果。
央视名嘴白岩松自述他是个永远坐在第一排的人,这一点可以解释他为什么在这个行当会成功。而我最终成为一个人生边缘的记录者,也可用坐在后排来解释——在后排一览无余,可以看到更多别人无法察觉的东西。选择座位居然会决定你的职业。
自然,它也会决定你的婚姻。我要告诉你们一个婚姻幸福的秘诀——测验一下你们是否可以在座位上取得一致。如果你是个习惯坐在后排的家伙,那就不要娶那个喜欢坐前排的姑娘。反之亦然。婚姻是剧场里的双人座,两人要手牵手心连心地坐在一块儿,这样才能静静地欣赏精彩的戏文,倦了则倚在对方肩头打一个甜蜜的盹儿。
话题扯得有点远,让我回到公交车上。倘若我坐前排,到头来肯定没座。因为我是个好人,看到有老人颤颤巍巍地上来,会第一个站起来让座。如果坐到后排,会有人在我之前让座,我就可以舒舒服服坐到目的地。这又说明,我似乎不是个好人。因为,我宁可把好人让给别人去做。我只想做个有位子的人。然而,如果车上没人给老人让位的话,我还是会站起来。这个位子不要也罢。
世界上有太多的标签:左派、右派、象派、驴派、蓝营、绿营,环保主义者、犬儒主义者……那么,我命名一个后排主义者,也是蛮有道理的吧。
第二,坐后排,所有上车的美女我都不会错过欣赏的机会。尽管,坐公交车的美女越来越少。燕子飞入了王谢堂前,她们也纷纷地投入了名车豪宅。这不可避免地让我这样的穷人有点伤感。
第三,我不怕颠,甚至享受那种摇摇晃晃的快感。这说明了什么,难道我是一个喜欢折腾的家伙?或者说,我勇敢,坚强,热爱生活——我喜欢后一种说法。
当然,除了可供进行哲学思考之外,公交车还算是浪漫的交通工具。通常而言,交通工具的浪漫程度与速度成反比。单车最浪漫,象征着纯纯的爱,它还会让你想起夕阳、野花、初吻……飞机会让你想起什么呢,不要脸红,不必坏笑,难道不是暧昧的“打飞机”吗?公交车则介乎两者之间,它最适合上演悲情戏。
张爱玲想必会赞同我。《红玫瑰与白玫瑰》里,她安排振保与娇蕊的重逢,就是在公交车上。两人意外地共座,娇蕊还抱着孩子。结果,振保给不争气地弄哭了。
我理想中的重逢也是在公交车上。有时,因为塞车或者红灯,两辆相对行驶的公交车交错地停在一起。我向对面的车张望,一张张陌生的疲倦的面庞,每张面庞背后都有故事,但我懒得去探究。我看过了无数的脸庞,只为寻找一个你。过尽千车皆不是,我仍暗暗期望,能在此种情境下与你重逢。终于,在逝者如斯的车潮里,我们如同两叶浮萍般交会。隔了两层车窗,你看不到我的皱纹,我亦看不到你的白发。两人凄凉地微笑,挥手,张望,甚至来不及流泪。待到渐行渐远,依然沉浸在美好的忧伤里。
如果真有这么一刻,亲爱的,你忘掉也好,最好你记得,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一百岁的滑板车
我已经一百岁,经常骑滑板车。
鉴于我还没活到这个岁数,这些个方框留到百岁大寿时再补充吧,请各位务必等到那个时候。
猫说
◎后排座位上的小孩会生出意外,后排座位上的意外会生出小孩。
“淫荡”的心
网上有个听错歌词的帖子,有朋友说,他一直很郁闷,为什么“我们坐在高高的骨灰缸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还有朋友说,他听童安格唱“野驴呀,神秘野驴呀,野驴野驴呀,我一定要找到它”,大惑不解,难道这位儒雅的歌星其实是个可恶的偷猎者?
而我错得更离谱,我第一次听《驿动的心》,一个悲切的男人唱:“淫荡的心,已渐渐平息,疲惫的我,是否有缘,和你相依?”我心里想,这歌词真直白,不过,浪子回头金不换,改正了错误还是好同志嘛……
后来,我知道,写这歌的人叫梁弘志,歌里唱的其实是“驿动的心”。这歌流传开来时,一个有学问的老头儿在报纸上写了一篇咬文嚼字的文章,指出“驿动”在语法上是生造的词,根本讲不通。虽然有个成语叫“驿马星动”,但硬把这个成语捏成一个词,实属对于汉字纯洁性的玷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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