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快意恩仇录_李敖【完结】(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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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

  我说:“就因为我不是政治家,所以才应该找我。政治家是应由思想家来领导的,你说

  对不对?要不然水准就会降低,会变成政客。罗素得到诺贝尔文学奖时,不是也莫名其妙

  吗?他觉得他应该得和平奖才对。”罗素为什么会有自我肯定与别人肯定的落差呢?原因无

  他,你的伟大,别人不知道百分之百,只能知道百分之几而已。明朝未年,姑苏才子汤卿谋

  说人生不可不具三副眼泪:第一副眼泪哭国家大局之不可为;第二副眼泪哭文章不遇知己;

  第三副眼泪哭才子不遇佳人。后逢甲申之变,伤心而死,活了二十四岁。这位短命才子以文

  章不遇知己而哭,其实这种情形不以小牌作家为然,即使大牌作家如袁枚等,虽名满天下,

  但读者所测其浅深,也极有限,文章遇得的知己也只是部分而已。我李敖以文章名,但读者

  所知,也只是部分而已、甚至是一小部分而已。不过有一趣事,聊可推翻明朝才子,一九九

  二年一月三日上午,我在荣民医院排队领药时,有两个阿婆插队,我斥责之。事后有一漂亮

  摩登女士回过头来说:“李敖先生你的《北京法源寺》写得好极了!”我一时认不出她来。

  后来她拿出名片,才知道她是郑淑敏。我说:“十多年前远流老板介绍过。你愈来愈年轻,

  认不出你来了。”我的《北京法源寺》是我“不遇知己”的“文章”,但得“佳人”品评如

  上,自是佳话。可惜一些“佳人”,她们正如古话说的“卿本佳入,奈何从贼”,她们跟错

  了男人、认错了体制、入错了政党,“从贼”以去,未免可惜。

  有收藏家刻收藏印,印文是“但愿得者如吾辈,虽非我有亦可喜”,对艺术品和女人,

  我的心胸亦复如此,只是得者多为牛粪,故鲜花插上,殊杀风景耳。一九八四年春天,我在

  路上认识了台大心理系的“渊如”,很有味道的女孩子,我认识她二十分钟就约她到我家,

  她跟我来了,后来还定了下次约会时间。不久,我收到她的信,她说还是不再来了,说她宁

  愿过平凡的日子。又在电话中说她还是跟定她相识已久的政战学校的男朋友了,我对她太

  “高”了。挂了电话以后,我的感觉是一片惋惜-鲜花又插在牛粪上了。”但愿得者如吾

  辈,虽非我有亦可喜”,可是,谁又能如吾辈呢?

  为什么我的人生不像明朝才子那样悲惨呢?因为我用玩世的喜感“化”掉了一切,所以

  遇到不如意事,我不但没有三副眼泪,连一副也没有,有的只是哈哈一笑。不如意事以外,

  我发为评论,评论中也考究玩世的喜感。例如一九八九年有所谓无壳蜗牛卧上街头,以无住

  屋为抗议的活动,孟绝子打电话来,聊天中谈到如何才能有效逼国民党伪政府面对房屋政

  策,谈的结果,发现只有采集体大便模式,才能奏效。无壳蜗牛们应以一万人为集合人数,

  先到中正纪念堂大使,如官方再形玩忽,则二十四小时后,再去慈湖大便……(略——

  编者狗屎编者-文岭)于是,无壳蜗牛们无屋可住,逐水草而居;国民党有屋住不得,

  逐水肥而居,余味无穷之下,民进党进无隙拉大便,退无缘捡水肥,其逐臭空间,也随问政

  空间一体减少矣。

  政治问题,大便解决,其斯之谓欤?惟一的流弊是,有朝一日,国民党政府房屋政策落

  实过度,盖好以后,以为是国民住宅,其实全是一间问公厕。蜗牛又叫苦矣!——这就是我

  玩世的喜感。

  一九八二年三月十六日,李宁代《政治家》访问我,说:

  “你的确是个很好的宣传家。是你的性格如此吗?还是另有原因?”我答道:“当然一

  部分是我的性格,另一个原因是我的戏,”“我出道的时代跟胡适不一样。胡适那时代的知

  识人很受尊重,而胡适出来时就是大学教授,当然容易造成一个好形象。我一出道就是流

  氓,靠打天下起家,所以,不断有诉讼、不断有花边新闻,不可能有好的形象。可是这有助

  于我的发言权,当舆论这样封锁我时,它还是无法完全拒绝我,还是要登我一个百分比,因

  为它忍不住不登嘛!”我举我第二次政治犯出狱为例:“这次我出来,《联合报》登了我的

  消息,《中国时报》不登,听说余纪忠开会时很生气,因为漏掉新闻他们也吃不消。《联合

  报》一开始虽然登了,可是后来我写了一封信到《联合报》,他们就不登我的,登别人的。

  不过,没关系,他们总要给我一个百分比。”就靠这一点百分比,我迂回性的、点缀性的突

  破了这个岛对我的封锁。诀窍无他,我是真人演假戏而已。——假戏不是虚伪,而是有技巧

  的“鼓动风潮,造成时势”。在这岛上,别人是靠成群结队狼狈为好造势,我却靠独来独往

  单枪匹马造势,比别人难多了,所以要会作戏。我的戏目有很多种。第一种是要有“狂

  气”,狂气就是有话直说,不必谦虚。在许多方面,我的表现一点也不谦虚,不过,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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