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
已经彻底不可能看清原来的那两行名字了。
整根柱子都被各种后来人刻上的名字所覆盖。损毁最严重的区域,不得不被一块透明塑料板包围着保护起来。我想那一定就是当年写有完治和莉香名字的地方了。
虽然维护得太晚,塑料壳下是一片被多次刻画后翻露出木质里层的淡色。
“永尾完治”和“赤名莉香”被淹没在随后十几年,各种祈愿的留念的心里。
在柱子旁放着几本留言簿。
来自日本国内各地的游客,纷纷写下自己的感想。“终于看到了。”“心情很复杂。”“好感动。” “经典的魅力。”有人在一册留言簿的封面上夸张地写下:“今天总算来到了这里,不过,这是什么呀,超打击——!”激动的,伤心的,气愤的,终于实现愿望后满怀怅然的。在其中也翻到两位中国留学生的名字。
逐条逐条浏览完,我在他们之后留了言。
放下笔,对奥田先生说:“好了,可以走啦。”
“噢?可以了吗?”他问我。
“嗯,可以了。”
两小时飞机。十二小时的长途巴士。
一小时的电车,和半小时计程车。
我赶来。
{没有}
不存在终点这回事。
走过白线后,还是会往前走。
没有终点。
{久万中学校}
走出小屋,在指示看板下坐了一会儿,等待出租车前来接我们时,我清点着照片,奥田先生把先前在便利店买的一盒三明治吃掉了。
也许依然从情绪上流露出能使旁人察觉的低落来,奥田先生迟迟没有对这样的我说话。我也无法找到可以谈及的话题,捏着照片,脸转向另一侧。
冬天里落光了叶子的高高的树。没有绿色。地处偏僻的萧条山庄。
久万町所在的是这样一个海拔,回程的出租车上才看见,近处远处都是连绵的山,星星点点积着白雪。抵达久万町的巴士站后,有些打击地看到巴士要在一小时四十分后才发出。我和奥田先生站在一间不大的候车室里。墙上贴着已经过期的赏花海报。一排长凳。没有别的了。
这样的话,不行吧。我对自己说。
硬着头皮走向奥田先生,“……我去附近转一转。等会儿回来。”
“哦好,那多小心。”奥田先生没有异议。
坐落在山间的小镇集,几条细细直直的马路,安静的商店关着门。路过邮局。路过小书店。路过牙医诊疗所。道路随山势起伏。不用回头就能看到自己背后灰蓝色的高峰。
转到下一个路口,在我眼前出现一所学校。依山而建。在主楼边有幢矮矮的体育馆,背后是高山,面前一片开阔的沙地,外围架着棒球用的防护网。
我从学校门前的巴士站上读到它的名字“久万中学校”。
永尾完治就读的小学,重新被拆建后的样子。
莉香带着它的照片不辞而别,她只身前往爱媛。
现在也见到了。
{“咔嚓”}
将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学校周围,一度非常非常想鼓起勇气朝里走去。在校门口忙碌的学生,搬运花盆或是打扫地面。旁边的体育馆,有人拖着装满网球的筐子走去。
偶尔有学生停下来好奇地打量我。
又紧张又羞愧,无法上前搭话。悄悄退后几米到墙外。
冬天傍晚四五点,山间一片铅灰色。仿佛有雾,从淡色的棒球场沙地上徐徐地扬开。把奥田先生一人留在那间候车室的我,站在细长的过街天桥上,撑着栏杆,对体育馆和前面的沙地举起相机。
对焦。闭上一只眼睛。
另一只眼睛里,从模糊到清晰的画面。
——今天就到这里了。
——就到这里了。
——十几年来。
按下快门。
光照入显影液。浮现朦胧的梦幻的影子。
“咔嚓”。
{浴场}
这天夜晚,睡前去道后温泉洗了澡。那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大池子,许多相对年长的女性,把身子浸泡在烫热的水中。我只待了一会儿,便整个脸都烧红了,只能赶快爬出来。
换了旅店准备的浴衣和拖鞋,想去商店街买把梳子。
把手插在大大的衣袖里,拖鞋走着不太习惯,身子左摇右摆。
想起某首歌。
忘了是第几回里,从女浴室出来的莉香看见等在男浴室门口,正因为寒冷而缩着脖子的完治。
两人一起从公共浴室回家。
路上莉香挽起完治的胳膊,微笑着唱歌。
某首歌。
{歌谣}
你已经忘了吧?
我俩把鲜红的手巾围在脖子上,
一块去那小巷里的澡堂。
说好一起出来的,
可总是我在外边等待。
湿漉漉的头发冰凉冰凉,
一小块肥皂和我一起打着寒战,
你抱着我,说了句:
“真凉呀。”
你已经丢了吧?
那套24色的水彩笔。
你要给我画像,
我总是叮嘱你画得好些,
可从来都不像我。
窗外流淌的是静静的神田川,
狭窄的小屋是我的天地。
你的眼神停留在我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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