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荀一听简直呆住了,旁边的高瑞淘气,狠狠地掐了他一把,他方才“哎呀”一声回过神来。
第二节
当日致庸将马荀的辞呈交给顾天顺,顾天顺草草看了看,便把辞呈放下了,不介意道:“东家,凡是从小来店里学生意的,四年师满后只要本人要走,东家和掌柜的都不便强留。这是规矩。”
致庸忍不住道:“为什么?我们复字号养育出来的人才,放出去帮别人赚钱,那我们不成了傻子?”
顾天顺笑笑:“东家,有句话是这么说的,铁打的商号流水的伙计。店里少了谁,都不是做不成生意!”
致庸看看他道:“如果我一定要留他呢?有办法吗?”
顾天顺皱眉道:“东家,我复字号别的没有,人有的是!生意场上历来只有伙计求掌柜的赏饭吃,还没有听说哪一家掌柜的死乞白赖去求要走的伙计留下来!那成了什么道理?”
致庸看着他,道:“顾掌柜,马荀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呀!”
顾天顺越听越不顺耳,终于面色涨红态度强硬道:“东家,马荀再好,也只是个跑街的,他的能耐还能大过我们这些掌柜?”
致庸对他彻底绝望了:“好吧,你可以走了。”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顾天顺也不胜其怒,忿然离去。
致庸看看茂才,怒道:“天底下最稀有宝贵的就是人才。看见人才离开他竟然一点也不心疼。”
茂才道:“复字号出的许多事,都和这位顾大掌柜有关系!那么多分号掌柜敢知法犯法,也都是因为他。”
致庸道:“茂才兄,看来复字号需要一场大改变,一些陈规陋习,一定得破;一些新规,一定要立,古人云不破不立,不然我们就做不成大事!”
茂才点头,递过一张单子。
致庸飞快地看完,抬起头,目光明亮道:“好!我们就照着单子上的事,一件件做起来!”
次日,复盛公后院小饭堂内盛设筵席,当着众位分店和总号的掌柜,致庸站起,道:“诸位,一是我来了这么久,一直没请大伙吃顿饭,前一段买卖高粱,大家辛苦了,今天补一补这个情;第二是复字号内部的有些大事,要和诸位商量!”
众人的注意力马上集中起来。
有人私下议论:“东家是不是要选大掌柜了?”
顾天顺咳嗽一声,脸微微有点红。
众人当下不再说话,接着致庸拿出那本密账,摇晃道:“最近我和孙先生在总号和备分号走了走,把听到的和看到的事情都记下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诸位,我本来不想劳烦各位,可现在发觉不行!要知道,咱们复字号这些年出的花花事儿还不少呢!”
顾天顺警觉起来,掌柜中不少人开始紧张。
致庸朗声道:“既然都是咱们的家窝子事,我就给大家念念,家丑不外扬,今儿只在自己人小圈子里亮亮家丑。目的只有一个,把事情讲出来,和我们的店规比对比对,以后这样的花花事,是不是还要再有!”
场内响起一片议论声。
致庸环顾众人,道:“大家安静。既然是亮家丑,我就先从总号开始。第一条,违犯店规,任用私人。店有明规,任何人包括东家和掌柜的在内,没有东家和掌柜的协同商议,店内不得任用私人。总号顾大掌柜却将自家儿子的小舅子张二狗,小名二狗子,安插到复字号通顺店当伙计,结果发生了和客人撕扯、强买强卖之事。顾大掌柜,有这事吗?”
顾天顺头上开始冒汗,站起,语气却也强悍,道:“有。”
致庸看他一眼,继续道:“你请坐下。第二条,违犯店规,私自借贷,造成亏空。总号大掌柜顾天顺,不和二掌柜、三掌柜商议,不顾对方信誉不好,私自贷银八万两,给东城商号万利聚的吴东家做羊毛生意,结果到了现在,八万两银子无法追回。顾掌柜,这一条有吗?”
“有。”顾天顺又一次站起。
致庸哼了一声,不再看他道:“第三条,违犯店规,跑出去喝花酒,捧戏子。总号大掌柜顾天顺,常年视店规为无物,明明乔家自祖上以来,店规里一条条写明不准逛窑子,不准喝花酒,除非应酬客人不得听戏。但顾天顺还是私自跑出去喝花酒,捧戏子,用的却是公中的银子。顾掌柜,有没有这事?”
顾天顺这次没有出声,终于低下头,汗如雨下。
一时间,众掌柜皆低头不语,一个个脑门出汗,场内鸦雀无声。致庸看着众人道:
“大家也别低着头,我看下面的也不要念了,各人的账各人清楚。现在我把这本账烧了,从今以后,旧事不提,但谁犯的错,回去马上纠正。任用的私人,一律清退!再发生这样的事,谁做的谁就请辞好了!”
说着,他将密账本放到火烛上,看着它一点点烧毁。众人抬头,吃惊地望着他。
致庸环顾众人,接着高声道:“现在商议第二件大事。复字号的店规还是多年前我祖父贵发公和当时的掌柜、伙计共同订立的,今天时过境迁,有些该废除的,却没有废除;有些该修订的也没有修订;有些条款写在纸上,本来不错,但大家却不遵循,形同虚设。我觉得今天机会挺难得的,咱们东家、掌柜的都在,我提议干脆把店规重新修订一番,以后大家全体遵守,再有违规者,几辈子的交情,就讲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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