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栓见他们说得起劲,忍不住在旁边哼一声,讥讽道:“你们想得倒妙,万一长毛军来得快,我们收了丝货,又收了绸货,却运不出去,那该怎么办?”
致庸点点头,又朝高瑞看去。
高瑞想了想笑道:“东家,这就看您的运气了。反正现在是个大商机,运气好咱们就大赚,运气不好东家就要大赔!”
致庸闻言大笑:“你小子这是把我架到火上烤!……”
他想了想道:“我当初把你从野店里弄出来没有做错!行,我就把你留下来,将茶票庄交给你,你一边收银子,一边用这里的银子买丝买绸,你买了丝,就雇船往回运,由运河入黄河,我让太太派人在风陵渡等着接货,然后运到潞州,找织户织绸。你买了绸,就由运河一直北上,运往北京和天津,我让李大掌柜和侯大掌柜接货,那边的事情由他们管,至于杭州这边的事,我全都交给你。”
他打量着高瑞,道:“不过,这么大的事,你小子真敢干?”
高瑞挺直胸膛,豪言道:“只要东家放心,高瑞就敢干,大不了把事情弄得一塌糊涂,银子连同丝货绸货一同让长毛军劫了,身无分文哭着回去找东家!”
致庸一听笑了,道:“行!这种兵荒马乱的年代,咱们拿不下这条丝路和绸路也不算丢丑,拿下来了,生意可就做大了!天下商人都会羡慕我们!这个险我冒了!”
高瑞闻言大喜:“东家,说干就干,我这就去东大门丝市接洽丝货!”
致庸使劲向他点了点头。高瑞不再多言,立刻就往外跑去。
长栓大急:“二爷,您真的要让高瑞留在这里当大掌柜?”
致庸收回目光,笑问:“怎么,不行?”
长栓又酸又妒道:“他一个十几岁的人,能干成这么大的事?您也太轻信他了!”
致庸看他一眼,索性道:“那我把你留下来怎么样?我还要南下武夷山,从福建去广州,这里总要留下一个人!”
长栓一惊:“我?不行不行!我不逞那个能!’’
致庸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长栓跟上来:“哎,二爷,您是不是心里也想过让我去哪儿当个大掌柜?
要说我也不是干不下来。”
致庸闻言站住,道:“真的假的?你要有这么大出息,我就在别处设一个庄,让你当大掌柜!”
长栓大为高兴:“您说话可要算数!”
致庸点点头,道:“好吧,这一趟回去,我就让你进铺子学生意,然后带你去苏州设庄,如何?”
长栓想了想却摇头:“还是算了,进铺子当学徒,第一件事就要给掌柜的倒尿壶,这我可干不了。”
致庸大笑,长栓挠挠头,也跟着呵呵笑起来。
不几日安顿停当,高瑞正式当起了大德兴茶票庄杭州分号的大掌柜,致庸则带着长栓上了路,风尘仆仆赶往武夷山。
到达当日耿于仁亲自带人迎接致庸,一见面就握着致庸的手感叹道:“兄弟,你真是个守信义的人。不瞒你说,这些日子我可是望眼欲穿地等着你。你要是不来,我在众茶农面前,可就失了信了!”
“大哥,你看,我这不是来了吗?”久别相逢,致庸也自是感慨。
长栓在一旁添油加醋道:“耿东家,您知道这一趟我和二爷是怎么来的?去年我们走西路回去,差点让匪徒砍了脑袋,今年我们走的是东路,长毛军一直打到泰州,我们是沿着河汊子摸到长江口的,差一点都见不着您了!”
耿于仁大为动容,致庸摆手道:“耿大哥,甭听他胡说。所以来晚了几天,是因为还要赶到福州去给你提银子,提了银子又要雇镖车。还好,最后几天路挺好走的!”
耿于仁道:“不晚不晚,一点也不晚。别说你现在就到了,就是大年三十到,只要到了,就不算晚。”
致庸忽然想起什么:“哎,耿大哥,来前我听说,我们祁县的大茶商水家、元家,还有邱家今年都派人来武夷山贩茶,你见到他们了吗?”
耿于仁大笑:“啊,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呢。他们倒是来了几个人,不过没有买走我们的茶。”
致庸一怔。
耿于仁道:“除了水家的王大掌柜亲自带人到了我们这儿,其他像元家的葛大掌柜,他根本就没敢过长江,从山西走到襄阳府就停下了,派了几个伙计来,怎么能买得回去?达盛昌邱家的崔大掌柜也是这样,走到武昌府,见了长毛军,又给吓回去了,只有水家的王大掌柜买回去了十几船茶,可他说不敢多带,所以剩下的茶,我都给你留着呢!”
不几日茶货备齐。由于致庸急于赶往广州,一番商议之后,耿于仁慨然应允,亲自帮致庸将茶运往北方,考虑到当时的战局,这次不走西路,改走东路,先到杭州,再顺运河往北。
致庸再三嘱咐耿于仁到杭州后去大德兴茶票庄找高瑞,让高瑞帮忙找人引领茶船,到了长江口见机行事,若是扬州水路畅通,就走运河北上;若是不通,就让高瑞请那位原来带致庸过江的老船家,领他们从致庸来时走过的射阳湖北上,此路虽然曲折,但能用小船将茶货运至淮安府,再雇船运往京城外的通州码头。
双方都是豪爽磊落的男儿,商议停当,三大碗酒助兴互相送行,当即各自上路。
致庸的去路更为凶险,因为要直接通过太平军的控制区,所以再三考虑后,他们决定走水路,从乌溪入连江,翻过大庾岭,接着雇船入韩江,由韩江再入东江,最后到达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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