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庸一边亲手在一张新绘的《大清皇舆一览图》上插着小旗,一边高兴道:“这次我们在广州、桂林、南昌、长沙添了四个分号,另外高瑞、太太、马荀又在杭州、潞州及内外蒙古设了大小七个分号,加上北京、天津、太原的分号和祁县的总号,两年内我们大德兴已有了一个总号加十四个分号。”
李德龄在一旁连声恭喜,接着笑道:“另外,曹掌柜昨天捎信来,说太太在潞州的生意也经营得不错。东家没看错高瑞这小子,去年他不但引领武夷山的茶船过了长江,还在耿东家回来时将这只茶船队截在了杭州,让他们回头帮我们运回了丝绸,现在耿东家的茶船队,竟成了高瑞手中贩运丝绸的船队。您看这图,高瑞打发回来的丝船在风陵渡上岸,交给太太派来的骡队,运回潞州,太太把第一批织好的潞绸已经运往包头马大掌柜处,接着便销往俄罗斯了!”
长栓看着那一面面小旗,也大为得意:“二爷,照这样下去,您一年设十个庄的愿望,一定能够实现!”
致庸还未回答,忽听李德龄道:“哎,东家,我可刚听说,在京票商以广晋源为首,近来也纷纷派人去江南各省,要把三年前撤的庄都恢复起来。以后我们在江南的生意,就不会像今天这么好做了!”
致庸笑道:“这个不用怕!大家都去江南设庄,对汇通天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只要能实现汇通天下,功不一定非由我而立,事不一定非由我而成。孟子日:国无敌国外患,国恒亡。一个国家没有了对手,就一定要灭亡。做生意也一样,我们现在有了对手,反而更容易把生意做好!”
正说着,一个伙计跑进来,呈上一封信局刚送来的信。
致庸打开信看着,渐渐皱起眉头,接着把信递给了李德龄,沉吟道:“你也看看吧,近一年多来,一直有人暗中与我们较劲,我们南下贩茶,前脚刚离开,他们后脚就到了,出的价钱比我们高出三分之一,闹得武夷山的茶农心都动了,照这么看,明年武夷山的茶货生意就不好做了!”
李德龄一惊,看完信后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太信上还说,有人在潞州也抢我们的生意,和我们一样从苏杭二州贩丝来潞州织绸,这又是谁?”
致庸道:“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高瑞早些日子来信也提到。”
长栓在一旁忍不住摩拳擦掌:“这是什么人呢,敢跟我们乔家作对。我要是打听出来是谁,我……”
致庸瞅他一眼:“你想怎么样?你经商,人家也经商,你还能不让别人和你一样做生意?”
长栓道:“二爷,可我琢磨着不对,他们出手的招数,明摆着不像是做生意,而是在硬挤我们,跟我们过不去!”
李德龄也说:“东家,商海险恶,如同战场,我们不能不防。东家打听到这是哪一家在和我们作对吗?”
致庸出了一会神道:“打听是打听了,在苏杭二州有意抬高丝价,再运到潞州织绸的据说是一位安徽商人,到武夷山茶山出高价买茶的是一家江西商人!”
长栓挠起脑袋:“这也真奇了怪了,我们乔家刚刚好一点,这江西商人、安徽商人就一伙一伙地上来了。天下的生意那么多,干吗非要和我们过不去?看我们的头好剃怎么的?”
李德龄正色道:“东家,长栓话糙理不糙,会不会有人有意要和我们过不去,所以出了这些阴招子?”
致庸出了一会儿神,突然哈哈一笑,大气道:“想我乔致庸为人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就是做生意,向来也遵循祖宗的教诲,与相与们诚信相待,敬让有加,自信不会有什么仇人要使用阴招子和我作对。也许你们把世事想得太可怕了!”
长栓向李大掌柜看,颇不以为然,刚要开口,致庸已经先发话了:“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我问你,万一到武夷山抬高价钱买茶的确是一个江西商人,在苏杭二州出高价买丝织绸的也真是一个安徽商人呢?而他们又确实想花大本钱做这些买卖呢?”
李德龄点点头:“东家说得也是。进了商场,就不会没有竞争。”长栓看看两人,还是嘟囔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
他没说下去,致庸也沉吟起来,半晌道:“万一?如果有万一,那也要先从我们这边找原因。天下没有无缘之恨,一定是我们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得罪了相与,人家才会这么干。我们只要深自检讨,不再犯同样的错,自然就会风平浪静了。”
正说着,二掌柜慌慌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大事不好了,外头都在传,说长毛军打过了黄河,占领了保定府,就要打进北京了,这会人人都想着往外逃呢!”
众人一惊,皆向大门外看去,只见市面上已经乱作一团,店铺纷纷上起门板。
致庸向李德龄使了一个眼色,李德龄会意,立刻打发了几个人四下探问去了。
几个时辰后,各种消息接踵而至,有的说太平军刚过黄河,有的说已经打到了保定府,更有甚者说快到廊坊了!短短半天内,街上各种逃难的车马都已经出动,纷纷向城外拥去。
致庸一直脸色铁青地坐着不说话。李德龄劝道:“东家,您甭生气,这种时候大伙道听途说,以讹传讹也是有的。不过长毛军要打进北京,这消息应该不假,他们真的打过来了,势如破竹,官军根本挡不住!东家您得赶紧拿个主意,广晋源他们要撤庄回山西,咱们要是撤,也得快!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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