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长毛又打过来了,为了何时离京的事,又让胡管家大为头痛,再次领教了这位东家的倔强与乖戾。
长毛要打进北京的消息,狂风般旋裹了京城每一个角落,何宅也不例外。
胡管家劝了好几次,雪瑛却纹丝不动,只吩咐道:“你派人盯紧大德兴茶票庄,只要他们不撤庄,我们也不动!”
胡管家心里发急,想了想说:“东家您看是不是这样,我和盛掌柜留下打点店里的事情!东家和小少爷先走。”
雪瑛沉沉地看了他一眼:“这个我自有主张,都先稳一稳,你吩咐盛掌柜先把当铺关了,等我做了决定再说。”说着她挥挥手,示意胡管家退下。
胡管家心说这不是变成一个都不走了吗?但他不敢再说什么,抹抹脑门的汗,赶紧退下了。
广晋源里里外外一片忙乱,装好的银车刚要出发,却被围在门前的客户挡着。众人手里拿着银票,嚷嚷声此起彼伏:“你们不能走。”
……
“先把我们的银子兑了!”
场面十分混乱。
田二掌柜跑进大掌柜室,对成青崖着急道:“大掌柜,门口堵着上百的人,咱们的银车出不去!就是出去了,我也害怕这兵荒马乱的,遇到了强盗如何是好!”
成青崖头上贴着膏药,捂着腮帮子直吸冷气,发火道:“怎么办怎么办?到了这种时候,我是神仙吗?还有多少欠账没收上来?”
田二掌柜声音低了下去:“还有五六十万两。”
成青崖又问:“银库里有多少存银?”“前几天照您的吩咐拉走了大半,现在还有一百多万两。”
成青崖吃了一惊:“怎么还有这么多?……你有什么救急的主意?”
田二掌柜眼睛骨碌碌转,接着上来低语了几句。
成青崖一惊,问道:“你是说把我们的存银和业务全托付给乔致庸?”
田二掌柜点头道:“乔致庸口口声声说同业间要相互扶持,大掌柜就借这个由头,请他们接收我们的存银,全权代理我们留下的业务。长毛军打进来,乔致庸的庄垮了,我们可以在山西找他要银子,长毛军打不进来,大家虚惊一场,我们顶多舍弃一些利息给他们!”
成青崖道:“主意是个好主意,只是乔致庸那么聪明,就看不出我们的金蝉脱壳之计?”
田二掌柜道:“可是除此之外我们还能有别的办法吗?……”
成青崖的牙又疼起来,当下道:“死马当成活马医,我也不要这张老脸了,让人套车,我亲自去!”
听了成青崖的来意,李德龄一边吩咐齐二掌柜陪他,一边将致庸拉进内室,急切道:“东家,千万别上这个老狐狸的当,成青崖这是想让我们替他擦屁股,担风险,他自己一溜了之!”
致庸出了好一会神,却道:“李大掌柜,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我还是想接下这笔生意!”
李德龄大惊。
致庸解释道:“北京是国都,皇上坐龙廷的地方!别说长毛军打不到北京城下,就是能打到,朝廷也会用尽全力保住它!接下广晋源的生意,对我们有利无害,我干吗不帮他这个忙?”
李德龄道:“东家,要是万一北京城守不住呢?”
致庸怒道:“我说过了没有万一!我乔致庸、乔家大德兴茶票庄,要与这个国家共存亡!”
李德龄见他这般坚持,当下也不再劝,发了一会呆,突然道:“东家要真的不走,我们就真还有不少生意可做!”
致庸吃一惊:“你也不走了?”李德龄叹道:“东家都不走,我一个大掌柜,更不该走,大德兴茶票庄是我和东家一起创建的,我也要和它共存亡!”
致庸高兴地一笑,叫了声:“好!”
李德龄也不客气,道:“目前有不少商家,要走又带不走银子,问能不能存放到我们这儿,还有些商家要走没有盘川,想找我们借银子。更有一些商家,要把铺子低价顶出去,问我们要不要。这些生意,只要我们打定了主意不走,都可以做!”
致庸点头:“对呀!广晋源要我们接下他们的一百多万两存银,我们就用这笔银子借贷,顶铺子!我们要做天下那么大的生意,在北京城里只有这么一个茶票庄怎么行? 这些生意,我们做!”
李德龄道:“那我今天就让人去收银子,借银子,顶铺子!”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东家,要是真应了您的话.长毛军打不进北京,我们这一笔财,就发大了!”
“谁说不是呢!”致庸笑道。
何宅里胡管家已经急得团团乱转,对一旁的盛掌柜道:“风声又紧了,东家这会儿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盛掌柜道:“我就不明白了。她怎么就不愿意走呢?”
胡管家欲言又止,半晌叹口气解释道:“先备车吧,万一这姑奶奶转了主意,只要说一声走,我们立马就能上路!”
盛掌柜点头。
内室中,雪瑛和翠儿正给小少爷喂饭。
雪瑛时不时努力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皱眉道:“翠儿,你打发一个人,看乔致庸还在不在北京,是不是像胡管家说的那样他要等着长毛攻进北京。”
翠儿应声出去,刚要开口唤人,想了想,却吩咐套车,自己亲自出了门。
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面上已空无一人,秋风卷着落叶,满地乱滚。接着一队官兵齐齐地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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