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管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急忙吩咐翠儿跟上去。
这就是当年致庸赴太原府乡试,和雪瑛一起来过的那座财神庙,他们曾在这里海誓山盟,其后却各分东西。以后每当雪瑛走过这里,都禁不住要远远地望上一眼,一时不免百感交集。
今日她本没打算在这里下车,之所以突然决定下车,是在发现这座昔日破败不堪的财神庙不知何时变得金碧辉煌了以后。
一位衣着光鲜的庙祝,恭恭敬敬地迎上来。
雪瑛在香案前上香,默祷了一番,然后放下几块银子,在庙里随便看了起来。庙祝一直在旁边陪着。
离开的时候,她一脚走出门外,随口向庙祝问了一句:“这庙修得不错。谁出银子修的?”
庙祝道:“回太太话,一个东家。”
雪瑛并不在意,一边走一边又问了一句:“他为什么要出银子替你重修这座小庙?”
庙祝道:“太太有所不知。这是前年的事了,这位东家所以要出银子重修这座庙,据说是为了他想见却不能去见的一个人。”
雪瑛听了这话,不禁心中一动。她并不回头,又问道:“想见却又不能去见的人? 想见怎么不能去见,这人也够逗的!你还知道什么?”
庙祝微笑道:“这位东家后来告诉我,他所以出重金重修这座小庙,一是因为我们这里的财神爷听了他的祷告,显了灵,让他心中每日想念却不能相见的这位女施主怀了孕;二是要请我们这位财神爷保佑那位女施主平安地生下孩子,养大成人,给这位女施主行孝尽义,养老送终。”
雪瑛猛地停了下来,心头一阵震颤,她怔怔地站了一会,仍不回头,突然大步向前走去。庙祝仍旧跟着相送。
雪瑛走了几步,突然站住,问道:“你说的这位东家是不是姓乔?”
庙祝吃了一惊,急忙点头:“正是祁县乔家堡的乔东家,施主怎么知道?”
雪瑛久久地站着,一时心肠大变,眼泪夺眶而出。
突然,她快步向官道上的马车走去,越走越快。
翠儿一路小跑才能跟上她。
上了马车,雪瑛对车下的胡管家吩咐道:“不回榆次了,咱们回北京!”
“回北京?”胡管家一时没听明白,又问了一句。
雪瑛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财神庙,重重地说道:“对,回北京!晚了就来不及了!”
雪瑛一行赶到京城,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半夜,她立刻召见盛掌柜,问道:“盛掌柜,你的家人是不是都在南洋?”
盛掌柜深夜被召,不知道这个神经质的东家又有何事,听她冷不丁一问,心中一怔,答道:“谢东家,东家居然记得小人的家人都在南洋!”
雪瑛点点头:“盛掌柜,我想请你在南洋帮我开一家胶园,你去当大掌柜。这样你就能和家人朝夕团聚了,如何?”
盛掌柜吃了一惊:“哎呀东家,这种事情我做梦都想啊! 您的话当真?”
不但盛掌柜,连一旁的胡管家和翠儿都吃了一惊。
雪瑛也不理会他们的惊讶,道:“你要是愿意,今晚上就可以带上银子走!”
盛掌柜左右看看,嗫嚅道:“东家,这不合适吧。我还没替东家把乔家的生意接下来呢……”
雪瑛有点不耐烦了:“这件事你不用再管,我找别人。”
盛掌柜不敢多说,有点尴尬地点了点头,将那张与乔家的契约交了出来。
雪瑛松了口气,又道:“听着,什么也甭问,我今天夜里就给你银子,你带上这笔银子天一亮就离开北京,从此把我让你顶乔家生意的事全忘了,以后无论谁问到你,你都只能说不知道!”
盛掌柜似乎有点明白过来了,不觉大骇:“东家,三百万两银子……”
雪瑛哼了一声道:“你把风透出去也行,你就是透出去,我也不承认你帮我顶过乔家的生意!”
盛掌柜想了想,赶紧点头:“东家,您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东家让我去南洋开橡胶园,是想让我远走高飞。小人这会儿应该都明白了。”
雪瑛不再多说,回头吩咐胡管家道:“胡管家,付十万两银子的银票给盛掌柜!”
胡管家越来越吃惊,看看她道:“东家,这……”
雪瑛道:“我刚才说过了,什么也甭问!”
胡管家迟疑了一下,刚要走出,雪瑛突然又喊住他:“办完了这件事,我们就走。”
胡管家心中突然感到一阵寒意:“那乔家的生意呢?”
雪瑛长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从这会儿起,我没有出银子顶过乔家的生意!”
胡管家怔怔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雪瑛挥挥手:“你们去吧,盛爷一路顺风!”
胡管家和盛掌柜都不再问什么,转身一起快步走出。
翠儿一直坐在那儿,突然激动地抽泣起来。
雪瑛头也不抬,道:“我知道你一直恨我把乔致庸送进了天牢。现在你都看到了,我又为他做了什么……”
翠儿拭泪道:“太太,我能问一句话吗?”
雪瑛点头。“太太三百万两银子顶下乔家的生意,就准备这么不辞而别?”
雪瑛抬头:“你想说什么?”
翠儿索性直接问道:“太太,您这样做,到底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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