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路过麦地,致庸弯下腰去查看麦子长势,忽然泪水盈眶。
长栓见状心中一阵难过,忍不住暗暗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他们一进家门,见铁信石正给玉菡行礼。致庸一阵激动:“铁信石,你回来了?”
铁信石一见他.也赶紧过来行礼。
致庸顾不得别的,赶紧迫问盛掌柜的下落。
铁信石道:“回东家,铁信石无能,这次奉东家和太太之命南下,走汉水入长江,化装成灾民混入长毛军占据的苏杭二州,然后去福建,入广东,走遍了梅州、潮州、惠州、广州、端州.能到的地方我都到了,却一直没打听到盛掌柜的下落。我都已经失望了,可是在端州,我遇上了一位盛掌柜的远亲,他告诉我,盛掌柜从北京回来,带着一笔银子下了南洋,现在据说在东婆罗洲开橡胶园!”
致庸和玉菡听得心里起落升沉,最后致庸失望道:“你……是不是说,你到底还是没有找见他这个人?”
铁信石点头:“对不起东家,铁信石没把事情办好!”
致庸绝望地闭上眼睛。半晌,他转过脸悲痛道:“恩人啊,你的心机为什么这么深?你把盛掌柜派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乔致庸可就再也没办法查到你到底是谁了,只怕从此终身背着这个沉重的债务,日夜不安,永无宁日……恩人,你让乔致庸活下来,就想让他这么活着吗?”
玉菡忽然流出眼泪,想了想,简单地吩咐道:“铁信石,下去歇着吧。”
铁信石站着没动,犹豫了半天又道:“我回来的时候,长毛军已经打下了杭州和苏州,潘大掌柜把那里的庄也撤了!听说高瑞被堵在杭州城内,不知是死是活!”
玉菡吓了一跳.赶紧冲他摆手。
铁信石一惊,慌忙退下。临出门的那一瞬间,他回头看致庸,却见致庸就如傻了一般,久久地站着,一动不动。
夜深人静,致庸又在恩人的牌位前上香。
玉菡走进来,默默望他,欲言又止。
致庸头也不回道:“太太.这一阵子我心情不是很好,我想一个人在书房里睡,你甭往心里去。”
玉菡心疼地望着他,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就是想过来看看。”
说着她便和明珠一起动手,将被褥添加到了内书房的床上。
致庸看着她们忙活,也不说话,只慢慢解下脖子上的护身符,一边递还给玉菡一边道:“太太,这是你的护身符,我在家也用不着了,你好生收着吧,以后可以给孩子戴。”
玉菡心中再次受到撞击,却只能无言地接过来。
好半晌致庸突然喃喃地将心里话说了,出来:“福州的庄撤了,包头马大掌柜为了凑够去年缴付朝廷的银子,将外蒙古那块的四个庄也押出去了!加上今天长栓和铁信石说的,你算算,我们还剩几个庄了?”
玉菡也不回答,只盯着他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致庸明白她的意思,长叹道:“太太,算我刚才什么也没说!……我现在只要管好我自己就行!管好我自己的心就行!对不对?太太,你知道吗?今年的麦子长势不错,看样子,今年不会再闹饥荒了!”
玉菡低头,悄悄拭去脸上的泪。
只听致庸又喃喃问道:“你知道孙茂才去哪儿了吗?”
这段时间,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好几遍了。
玉菡心中难过,看看他,小心道:“不是去了广州哈芬哈大人那儿了吗?”
致庸无语,往炕上一躺,不再睁眼,并且很快就睡熟了。
玉菡怔怔地瞧着他,眼泪慢慢地爬了一脸。
第二天一大清早,铁信石照常在马厩院内刷马,玉菡默默走了过来,轻声问道:“铁信石,告诉我,你真的没找见盛掌柜,更没打听到究竟是谁救了二爷和乔家?”
铁信石心平气和道:“太太,铁信石说过了,铁信石无能,没有把东家和太太交代的事情办好。”
玉菡久久地望着他,半晌不做声。
铁信石也不管,依旧神态平静,自顾自地刷着马。
玉菡无奈,放下手中的两件衣服:“天要寒了,这是明珠给你缝的两件夹衣。”
铁信石脸微微一红,连忙口中称谢,接了过来。
玉菡看看他,微微一笑道:“信石,你娶了这个帮你做衣服的人好不好?我来做大媒!”
铁信石吃了一惊,忍不住朝外一看,正巧看见明珠红着脸的身影一闪而逝。
铁信石微微叹了一口气,当下跪倒:“谢太太,铁信石没有福分,不能接受!”
“为什么?”玉菡一怔。只听铁信石柔声回答:“因为信石已经心有所属,虽然此生无望,但能偶尔见到,就很满足了。”
玉菡闻言,不再多劝,转身便欲离去。
铁信石久久望着她,突然叫了一声:“太太……”
玉菡心头一震,回头道:“你还有事?”
铁信石欲言又止,半晌道:“东家有东家的心思,可太太为什么也一定要找到那个救了东家命的人?”
玉菡突然情绪激烈,道:“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铁信石看着她,极为心疼,道:“铁信石是个粗人,太太,您就从来没有想过,这回置东家于死地的人和救了东家的人,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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