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中午时,大门外达庆果然又来打门,他自己一脑门子官司,没看见大门上刚刚被糊了白。
致庸接报,想了想道:“我正想请他呢,开大门让他进来!”
长顺接到吩咐去开门。
达庆一头撞进来,倒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长顺哭腔道:“还没来得及给您老报丧,我们家大爷,他去世了!”
达庆大惊:“什么,致广他死了?”
长顺哭着点头,达庆连声哎呀:“我的天哪,这个节骨眼上他怎么能死呢!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恰巧看见曹掌柜走出来,立刻发作道:“老曹,致广啥时候死的,这事你们是不是一直都瞒着我们?”
曹掌柜看了他一眼道:“四爷,您甭害怕,您不就是担心您的股银吗?致广东家没了,可致庸东家回来了,现在是他当家!”
达庆又一惊:“噢,现在是致庸当家了,好哇好哇,致庸在哪里,我这会儿就要见他!”
曹掌柜冷笑一声道:“四爷,您去吧,致庸东家正等着您呢!”
达庆到底有点不好意思,想了想道:“不行,我和致广到底是兄弟,他死了,我怎么着也得先哭他两声!”
曹掌柜哼了一声,将达庆引向灵堂,唱声道:“二门的四爷吊孝来了,孝子侍候!”
灵堂内的曹氏和景泰闻声跪拜相迎。“致广兄弟,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哇?丢下这一摊子可怎么办啊……”
达庆在致广灵前拜了几拜,嚎了几嗓子,接着在灵前焚纸,总算也掉了两滴清泪。
曹掌柜在一边又唱道:“孝子谢孝,叩头!”景泰恭恭敬敬向达庆叩头。
“罢了罢了。”达庆抹去泪滴,又恢复了本相,四下张望起来。曹掌柜皱皱眉,将他引向书房。
一个老妈子在他身后嘀咕道:“瞧他这孝吊的,一张纸都没带,还是举人老爷呢!”
第二节
”致庸,致庸在哪儿?”达庆大步走进书房,一路上嚷嚷着。
书房内的致庸远远望着他,迎上来拱手道:“四哥,请坐。”
达庆也不客气,进门就一屁股坐下:“致庸,真没想到,致广这么快就过世了……我听说现在是你管这个家了,这样也好,我明人不说暗话。今儿我来,是想找你要个准话,这两天我都跑了好几趟了,我那一万两银子的股银,你的什么时候给我?”
致庸默默看他,沉思不语。
曹掌柜生气道:“四爷,东家刚打太原府回来,您就是要银子也得等等呀!”
一听这话,达庆毫不客气地回顶过去:“哎老曹,这是我们家自己的事儿,我在跟我自个儿的兄弟说话,管你什么事儿?”
曹掌柜一愣,倒给闹了个大红脸。
致庸突然开口:“四哥,你和大门外头闹腾的那些人,就只想要回银子?你我也算兄弟,你看着我家大门上糊了白,也没想着暂时体谅一二?”
达庆一惊,但仍强词夺理道:“兄弟归兄弟,银钱归银钱,可别搀和到一起,我不吃这一套!”
致庸冷冷一笑,沉声道:“四哥到底听了什么传言啊,这般苦苦相逼?你若是逼急了我,我可就只撂给你一句话——这会儿家里头没银子!!”
达庆闻言大吃一惊,当下口气不觉放缓:“哎我说老二,你也别瞒我,包头复字号的十一处生意是乔家的根本,当年乔家先人就是靠包头的生意发起来的,没了它乔家就不再是乔家,要是有银子,乔家怎么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包头的生意崩盘!包头的生意崩盘,那就是说乔家银库里的银子已经用尽了,所以乔家破产定不是传言!我知道你大哥去世了,包头的生意垮了,别处的生意也要垮,现在我立逼着你拿出这么一大笔股银,是有点难为你。可是兄弟你也要体谅哥哥和那么多本家,这么些年,大伙都是靠着咱们家生意上的红利过活,要是一下子没有了,连本钱也拿不回来,大伙靠什么过日子呀?”
致庸背过身去,一言不发。
达庆迟疑一下,突然道:“哎老二,你要是真拿不出银子来,四哥我这里有个主意!”
致庸转过身来,意外地看着他,缓缓道:“四哥,果真你有主意,说出来听听?”
达庆一不做二不休,放胆道:“乔家的生意完了,我听人说,就连这座老宅恐怕也得顶出去。真是这样,四哥可以帮你找个买主,人家立马给现银!价钱上绝对公道,我保证不让你吃亏。这事办成了,你债也还了,你们家的日子也还有得过!……你觉得我这主意怎么样?”
致庸虽不指望他真能说出什么好主意,但也没料到自家弟兄竟然赤裸裸说出这样一番话,当下心头一痛。曹掌柜在旁边未露声色,心里也不禁黯然。
致庸深吸一口气镇定道:“四哥,告诉我,这主意是谁想出来的?想顶我们家这座老宅的人又是谁?”
达庆到底有点难堪,支吾道:“这个这个……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曹掌柜渐怒:“不是水家,也不是元家,元家一向有祖训,不顶相与商家用于破家还债的宅院;水家与我们有亲,自然也不能干出这种事,能干出这种事的一定是达盛昌邱家,对不对?”
达庆有点慌乱:“这个这个……老曹,你怎么这么说话?这是生意,你卖人家才买,又没谁逼着你,你管他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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