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说肯尼很不会说话,也可以讲他太会说话,说得你要气都气不出来。
奶奶说这是“人嫌狗不待见”,意思是不但人讨厌,连狗都不愿意理他。
可不是嘛!附近的狗,都躲着他,因为他有BB枪。连我老爸的花盆都被他打了几十个洞,害我挨了好几天骂。
大家都不喜欢肯尼,可是我喜欢! 跟他在一起很有意思,很帅!很酷!很叛逆! 每天放学,我们会故意提前一站下车,然后到小公园玩摔跤,摔得一身泥,再脱下衣服,交给奶奶拿去偷偷洗干净。
肯尼也有个老婆婆,从波多黎各搬来美国,大概就为了照顾肯尼和他老姐、老妈。
每次去他家,常看见他姐姐跟男朋友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妈妈戴着满头发卷,在厨房打电话;他的老婆婆大声用西班牙语骂人。
这是我家从来没有的一种“热闹”。
但有时去,却发现他家安安静静。肯尼叫我在门外等。“我老爸回来了!”他小声说。
肯尼的老爸一回家,肯尼就成了老鼠,但是跟着又变成肥老鼠。
有一天,我正在屋里做功课,突然听见邻居的孩子高喊,一辆迷你机车一溜烟地飞过去。没多久,机车的声音由远而近,飞过马路,嘎的一声,停在我家门口。
肯尼摘下鲜红的头盔,露出他顶着马子盖的两颗黑豌豆和一嘴的钢丝牙。
我知道———肯尼的老爸又回来了。
每次他老爸回家,肯尼都得赏。他老妈用溺爱来笼络孩子,他老爸用拳头和银子。
听说他老爸很高大、很有钱。肯尼一次领的“赏”,恐怕比我一年的都多。
所以他有各种电子游戏,有最好的电脑,有BB枪、摩托车,甚至“十字弓”。
当他背着“十字弓”,耀武扬威地带着我,到公园去练习打靶的时候,附近的小孩都远远地跟着。
只是,走到公园,弓还没搭箭,已经有四辆警车“呜啦、呜啦”地飞驶而至,一边一辆,把我们团团包围。
肯尼说,那天要不是因为带了我,他一定会跑掉。他很得意地说:“像不像蓝波?”
肯尼常说我是“妈宝”胆子好像被妈妈收在冰箱里了。
但他还是愿意跟我玩,道理很简单——— 别的同学找他出门,他婆婆都会骂。只要我开口,他婆婆就会笑嘻嘻地放人。
学校里的老师,对我们也露出奇怪的表情。老师不止一次跟我老妈说我喜欢跟肯尼在一起,老师知道不必多说,老妈就心里有数。
但是老师又说:“我们实在也希望尚卢(刘轩)能把肯尼带好!”
大家就是在这种矛盾当中,容许我和肯尼在一起。
连我凶悍的老爸,都对肯尼没辙。
他用了一个办法,带着我和肯尼一起玩。
我们常出去跑步,跑进树林,捡一个旧轮胎,然后在山坡上滚。
老爸还带我们爬树,用玩单杠的方法,从树下直接翻上枝头。
肯尼说老爸是“机器人(Robot Man)”,意思是老爸有用不完的精力。
老爸常带我们玩得腰酸背痛,换来的是肯尼的佩服。老爸说他不能阻止我和肯尼玩,因为这样会伤人自尊,造成我的麻烦。
“既然不能回避,只好主动去改造他!”老爸强调。
我的好友——蓝波(2)
所以每次肯尼来,老爸都会问他功课,也鼓励我去帮肯尼复习。肯尼一学就会,只是他静不下来,没看两页书,就眼睛一转: “我想到一个点子……”
我进史岱文森高中之后,就很少看见肯尼了。但是每次碰到,都发现他又长高、长宽了。远远看他走过来,也不像“瘦竹竿”时代那样一抖一抖地带着邪气,而渐渐有了他老爸的气势。
我搬家的前一天,肯尼来道别,人晒得像黑炭,头几乎顶到我家的门框。他说现在到高尔夫球场打工,正申请附近的大学,就近读书,好多陪陪他的老婆婆。
“你搬走,真是太可惜了!”他捶了我一拳,“附近才搬来一窝正点的妞儿!”
“没想到,以前的小鬼头,一下子蹿这么高。”老爸看着肯尼的背影说,“爸爸那么有钱,自己还出去打工,又知道陪伴老人家。”
老爸转身看着我: “多跟肯尼学学!”
好惨的中文课(1)
· 我现在对自己读写中文的能力十分自豪,但是,提到学中文的往事,真是噩梦一场。
· 我恨死中文!恨死老爸和老妈。
兄妹二人在阿拉斯加的观光火车上也要写中文。被老爸逼得好可怜! 每一次看见老爸拉
着四岁的妹妹跳舞,我都会想: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情调了?”
记忆中,他从来没跟我跳过舞,甚至没怎么玩过,如果说玩,那就是比赛、上课。
我到现在都记得,三、四岁的时候,卧室门上贴了一张大大的纸,我常在前面罚站。
纸上的画面记不清了,据老妈回忆,那是注音符号,每个符号,都画成一个人、一棵树、一张椅子或一朵花的样子,使我比较容易记。
老妈说,老爸年轻的时候,最没人情了。他出国采访将近一个月,进家门,不把我抱起来亲亲,却喊: “儿子!过来!考考你老子交代的字,背熟了没有?”
大概就在这种所谓的强势教育下,我很小就会背几十首唐诗,会认好几百字,报纸上还登过我的新闻呢!不过,老爸一点也不得意,他说: “小时候背的不算数,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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