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年代_刘轩【完结】(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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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船逆流而上。逆流,船速慢,反而更能欣赏两岸的风光。

  山壁常是从面前直立的,一直伸到云里面,里面有许多故事,随导游胡吹乱扯。

  四天下来,我印象最深的,不是长江三峡,也不是支流大宁河、小三峡,而是大宁河和长江交汇的一个小山城———巫山市。

  船停在江面上。我和老爸经过船桥,上了岸。扑面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原来右边就是一片垃圾山。

  从山城最下面的街道,一车车的垃圾往外倒,顺着山边向下滚,进入江面,又随着一拍一拍的江浪,逐流远去。

  据说当夏天涨水的时候,这垃圾山可以全淹入水里,然后,山边就一下子变得干净。

  我们冲过垃圾山,沿着江边向大宁河走,眼前突然展现一片草地,许多孩子拉着风筝往前跑,也有些少年朝江面打水漂。扎着红纱蝴蝶的小丫头,偎在父母怀里,一同往大宁河上看。

  一股清风由小三峡吹来,很凉、很干净!

  这巫山市的人多么令人不解,他们向着长江倾倒垃圾,又保持大宁河这一侧成为净土。

  从这些看江景的村民眼中,见不到一点城市的贪婪,他们是桃花源里的子民,只是: 他们仍然自私,他们制造污染给别人!

  一个多月,我经过了大半个中国,从北到南,由东往西。景物改了又改,只是人情变化不大。他们一边是宁静,好像宋朝的山水画;一面是热闹,好像纽约最脏乱的时代广场。

  中国在矛盾当中追求现代,在传统的道德和现世利益之间找平衡点。

  愈找,愈不平衡。反而是那山村水滨、穷乡僻壤,最见得到快乐———像是巫山市。

  只是,巫山市的村民,又能再快活多久?就算他们自以为快乐,在不自觉中,对长江造成的污染,也会使别人不快乐。

  我从巫山来(2)

  撞在一起的招牌

  然后,我们到了——— “大街很西方,小巷很中国。建筑很西方,人们很中国”的香港。

  老爸指着:“看!那巷子两边商店的招牌,不断向前伸,都快碰到一块儿了。”

  洋人都爱香港,因为那里有西方的享受和东方的“异国风情”。

  快乐与不快乐的种子 最后,终于回到台湾,我离开了十一年的地方。

  毕竟是在台湾生的,虽然很热,但我很能适应。交通真乱,这乱是可以理解的。

  商店很现代、人们很时髦、节拍很快速,这里是另一种环境,每个人都在求新、求变,又一方面在找快乐。

  快乐在很新潮的迪斯科夜总会。

  快乐在很凉爽的咖啡厅。

  快乐在很好吃的食物、很刺激的电玩。

  快乐在很中国的庭园和庙宇。

  只是———污染、噪音,正在埋藏不快乐的种子。

  爱恋与忧心

  每次经过忠孝东路那堆了许多垃圾的巷道回家,听着两边卡拉OK的歌声,我都会想起巫山市,想起那直下江面的垃圾山…… 回到美国,很多朋友问我回中国的印象。

  我都提到巫山市,说我很爱,也很忧心……

  昨天在哪里?(1)

  · 我离开了充满回忆的学校。

  · 大家都长大了!走了!不再属于叛逆的年代。

  昨天,我的朋友阿黛拉(Adela)毕业了。她是我在史岱文森认识的最后一个人。

  两年前的毕业典礼上,代表致词的同学说:“看看你左边,也看看你右边。好好跟他们握握手,因为我们可能从此见不到面了。”

  台下有人笑。多么凄凉的话啊!可是如今连当天谁坐在左右,我都忘了!我也很少回母校,去年史岱文森搬到新大楼,更跟它好像没了关系。

  参加完阿黛拉的毕业典礼,我们决定去十五街,看旧的史岱文森最后一眼。

  我们出了地铁,沿着第一马路走。以前这整个地区都被我们学生占有,今天在街上只看到上班族。街头的餐馆变成了银行,学校旁边的比萨店也关闭了。

  有两个人坐在大门口乘凉。我认得他们———是以前的管理员,在高中大家既讨厌又喜欢的人。办课外活动时总要听他们在后面嚷:“YO!开完会给我把桌椅搬好,不要留垃圾在地上,否则我把你们宰了!”

  对他们来说,女生的名字都是“宝贝蛋”,男生的名字都是“YO”。其中一人尤其有意思,讲话时咿呀咿呀的,没人听得懂,却也都听懂了。

  “YO!”我说。

  “嘿!”他们两个笑着站了起来,“你们不是以前的吗?”

  “我们回来看看!”阿黛拉说,“可以吗?”

  “当然!当然!宝贝!但你得亲我一下,并且保证不打坏东西!”

  听同学说,这栋楼里搬进了另一个高中,专收“低薪家庭”的孩子。已经放暑假了,空空的走廊里都是清洁剂的味道。很多门上还可以看到Stuy(史岱)几个字。曾经塞满奖杯的橱窗,现在是空的。餐厅外面有个“本月健将”的布告栏,竟还是史岱文森学生的名字在上面。惟一不同的,是底下的两张大海报“留在学校,不要逃课”和“高中是好地方”! 两个管理员跟在我们后面,问我们上哪个大学?新学校怎样?一边问,一边喘气。

  “大家都搬到新校,你们怎么没跟去?”阿黛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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