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之的耳里只听得见亚美的呼吸声。
有死亡这个概念的人们做任何事都想要分段进行。
订定目标然後朝著目标前进,接著又再朝向另一个目标前进。
但是这个不知何时才会结束的状态,就像是在迷雾中般黑暗。雾何时才会散呢?只要一想到这个现实,精神就会崩溃。
所以才会变成目前这个状态,只是冷漠且懒散地接受统治的状态。
纪之看著鸦雀无声的室内,这样的生活大概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左右吧?真正有多久他也不知道,头脑一直昏昏沉沉的。
在房间内几乎所有的同学都躺在椅子上,头戴著头罩,沉浸於影音的世界。他们不愿面对这冷酷的现实。
如果说这里是太空船也令人觉得诡异,大家都不愿去面对黑暗的宇宙空间,这个房间外也等於就是宇宙,是未知的黑暗,一望无际的黑暗。
纪之冷眼看著这些同学们,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比起之前的生活——被那样的母亲管教的生活,现在这样还算是好的。如果皮包里少了零钱,纪之就会在窃笑的姊姊面前被打;只要电视上播报犯罪的新闻,他就会被骂「你以後就是这样。」
像那样被当成出气的对象也是莫可奈何,因为家里确实有让他吃饱,也有地方让他睡觉。不喜欢的话只要出走就可以了,但是离不开家的自己只能甘愿忍受这一切。殴打母亲然後离家出走,那是不可能实现的事。因为没有生活费也没有地方住,即使去打工赚钱,没有保证人的自己就连住的地方都找不到。
纪之之所以还能保持平常心,是因为以前那种生活下被剥削掉的情感,以及那么一点点的优越感。
纪之看著横躺在椅子上的同学们,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他们已经接受统治了,在生活受到保障的同时,也选择戴上了枷锁。
纪之则不同,他自己把锁打开,仍自由行动不是吗?这个国家里只有他是自由的,纪之这样认为。
但是同时他又思考著这到底是不是真的?现在这个立场是一般的状态吗?只不过是无意识的行动结果。如果真的是依自己的意识将锁打开,那就应该出去。想到这里时,他的心脏像是被人揪住一样感觉好痛,口乾舌燥,眼前的东西一直旋转。
纪之从饮水机取了一点水来暍,然後叹了口气。最近他尽量减少饮食,因为水和食物都可能掺了药,防腐剂以外的药。
纪之一边观察同学一边做了这个判断。同学们也起了变化,这样的生活也有压力吧!但是他认为除此之外,应该还另有其他原因,尤其是男同学变乖了这一点。
例如这些饮食里可能掺有削弱精力的药,在这个男女杂处的密室里共同生活,尚未发生性方面的纷争,而且现在的男同学好像都没有那方面的欲望。
因为那个座位上的头罩对脑部产生了作用吗?还是说因为食物的关系?这就不得而知了。
只不过男同学们确实就像被阉割的赛马一样非常平和。
但是这个状态就避难所而言是正常的吗?
对避难所而言,让大家保持健康身心同时又能守护人们的系统是必须的,就算这里是太空船也不例外。但是像这样浪费食物和能源的情形算是正常的吗?
这样下去同学们难道不会精神崩溃吗?除了一般生活以外,不是应该还需要一些其他方面的要素吗?
当纪之靠墙而站时,蜂鸣器再度响起,又是十二点。
听到蜂鸣器响後,同学们从座位上起身,取下头盔,伸伸懒腰,然後和平常一样全都换成梅花卡,平均发给三十个人。
拿到卡片的人就在贩卖机前换食物,这样下去食物真的不会吃光吗?纪之一边感到纳闷一边看著他们。
同学们虽然发现纪之在看他们,却不予理会迳自回到座位上。就好像纪之不存在似的。
在这密室中,纪之的处境越来越明确。他们开始认为纪之在夺取他们的资源,因为是纪之自己要取下手环的,明明是这样,却还要靠著大家的施舍生存下去。
同学们已经开始敌视纪之,现在几乎都不和他交谈。
他们已经形成一个小圈圈,一个把纪之摒除在外的小圈圈。就像是以创造假想敌的方式凝聚国人一样,在这问密室里也制造出敌人。
搞不好同学们能维持现在的精神状态都是因为纪之的存在,他们看著被团体排挤在外的纪之就会有优越感。
在贩卖机前,会看到同学们互相打气,有时会聊聊天彼此安慰,然而纪之却无法打人这个小圈圈。
纪之决定回到自己的座位,等待室内安静下来。刚过十二点的这段时间,同学们在座位上看电影或是打电玩,要不然就是闲聊打发时间。
纪之继续闭上眼睛,不知何时室内变安静了。进入了静默的时段。
纪之看著昏暗的天花板,躺在座位上时,一个人压在他的身上。
纪之抱住那个人,亲吻她的唇。他们侧著身拥抱,手脚交缠,纪之的面前,是让他眼睛为之一亮的亚美的脸。
亚美一边对纪之索吻,一边将食物塞到纪之手里。
亚美就是这样掩人耳目地偷偷照顾著纪之的。
纪之没有道谢,而是激情地抱紧亚美的身体。在他与亚美的嘴唇碰在一起时,往日的记忆逐渐苏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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