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评传_陈贻焮【完结】(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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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不仅在内容上无一雷同,而且十分充实。

  泥功山

  朝行青泥上,暮在青泥中。泥泞非一时,版筑劳人功。不畏道途远,乃将泪没同。白马

  为铁骊,小儿成老翁。哀猿透却坠,死鹿力所穷。寄语北来人,后来莫匆匆。

  龙门阁

  清江下龙门,绝壁无尺土。长风驾高浪,浩浩自太古。危途中萦盘,仰望垂线缕。滑石

  欹谁凿,浮梁袅相拄。目眩陨杂花,头风吹过雨。百年不敢料,一坠那得取?饱闻经瞿塘,

  足见度大庾。终身历艰险,恐惧从此数。

  这两首诗都是描摹山川道路之艰险的,但显然前者侧重于艰,而后者侧重于

  险。先看前者:泥功山在同谷西北,浦起龙以为即青泥岭(见《读杜心解》

  卷一),方位不合,恐非。但此山的地貌颇同青泥岭,山既高峻,路又泥泞。

  杜甫一家人清晨上山,黄昏仍未下山,虽然不怕道路遥远,但惟恐陷入泥淖

  之中。“白马为铁骊”几句极其生动地写出了泥泞深积、路滑难行的情景:

  白马身上沾满了泥污,变成了黑马。小孩本喜蹦跳,现在陷于泥泞中,垂头

  丧气,无精打采,活象是老翁。甚至连善攀缘奔跑的猿与鹿也在泥淖上挣扎、

  死亡。多么艰难的山路啊!后者则不同:龙门阁即利州绵谷县(今四川广元)

  龙门山上的栈道。石壁陡立,下临嘉陵江的急流,栈道就架在石壁上凿出的

  石窍里,是蜀道栈道中最险的一处。龙门阁险就险在峭壁下临急流,此诗先

  从急流写起,风大浪高,自太古以来就是如此。“危途中萦盘”四句,写登

  上栈道前仰望之所见。栈道依石壁而曲折盘绕,远远望去象是一条下垂的线。

  光滑的石壁上凿洞架桥,下面并无支柱,所以晃晃悠悠,象是浮在空中的桥

  梁。正如浦起龙所说:“‘危途’四句,栈道图未必能尔。”(《读杜心解》

  卷一)“目眩陨杂花,头风吹过雨”二句,朱鹤龄注曰:“花陨而目为之眩,

  视不及审也。雨吹而头为之风,迫不能避也。正形容阁道险绝。”(《杜诗

  详注》卷九引)浦起龙驳云:“临迅驶之流,故‘目眩’如‘花陨’;腾澎

  湃之响,故‘头风’若‘雨吹’。朱注欲实指花雨,则途中或有花飞,篇内

  全无雨景。”(《读杜心解》卷一)我们认为上句当依浦注,杜甫在高险之

  处提心吊胆地行走,偶尔朝下面的急流一望,一阵眩晕,似见杂花飞落。如

  解作实有花飞,则颇减此句之妙。下句则朱、浦均未得正解,此句中的“雨”

  当指水气,因为湍急的江水拍击石崖,必会溅起无数水滴,又正刮着大风,

  所以空气潮湿,似雨似雾。这两句妙就妙在纯从诗人的感觉来刻划栈道之险,

  使人读之恍如亲历其境。最后六句乃叹息其地之险:当诗人走在栈道上时,

  谁敢预料此行是死是生?尽管诗人一生中经历过无数的艰险,但真正的恐惧

  将从这里开始!总之,《泥功山》通首围绕着一个“艰”字,《龙门阁》通

  首围绕着一个“险”字,可谓各臻其妙。

  凤凰台

  亭亭凤凰台,北对西康州。西伯今寂寞,风声亦悠悠。山峻路绝踪,石林气高浮。安得

  万丈梯,为君上上头。恐有无母雏,饥寒日瞅瞅。我能剖心血,饮啄慰孤愁。心以当竹

  实,炯然无外求。血以当醴泉,岂徒比清流。所重王者瑞,敢辞微命休。坐看綵翮长,举

  意八极周。囱天衔瑞图,飞下十二搂。图以奉至尊,凤以垂鸿猷。再光中兴业,一洗苍生

  忧。深衷正为此,群盗何淹留?

  剑门

  惟天有设险,剑门天下壮。连山抱西南,石角皆北向。两崖崇墉倚,刻画城郭状。

  一夫怒临关,百万未可傍。珠玉走中原,①氓峨气悽怆。三皇五帝前,鸡犬各相放。后王尚

  柔远,职贡道已丧。至今英雄人,高视见霸王。并吞与割据,极力不相让。吾将罪真宰,

  意欲铲叠嶂。恐此复偶然,临风默惆怅。

  这两首诗对所见之景仅略作点染,重点都在关于当地山川的议论,然而议论

  的内容与方式又迥然相异。《凤凰台》一诗实为咏怀诗,同谷县境内的凤凰

  台与传说中为周王朝发迹之地的“凤凰堆”(即峻山,在今陕西岐山,参见

  《太平寰宇记》卷三○《凤翔府》)本无关系,但杜甫却故意借题发挥,引

  出一大段议论来。此诗原注:“山峻,人不至高顶。”“安得万丈梯”句也

  说明诗人并未登上此山,“恐有无母雏”云云纯出想象。那么“无母雏”究

  竟指什么呢?清人卢元昌注:“肃宗听张良娣之谮,既去建宁王俶,又欲动

  摇广平王俶。俶母吴氏,生子而亡,故云‘无母雏’。披心沥血,欲献忠肝

  以保护之耳。”(《杜诗详注》卷八引)浦起龙驳云:“彼卢氏不尝读至下

  文耶?下云:‘坐看彩翮长,举意八极周。’是何等说话,不几欲辅广平以

  行篡逆耶?”(《读杜心解》卷一)浦氏强调君臣名分,实不可取,但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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