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遇_肖仁福【完结】(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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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总说:“冯主席愿意视我为朋友,那我是三生有幸了。”

  说了一阵子场面上的话,周英杰推推身旁的朱崖,说:“活动的事,主要是你搞策划和唱主角,还是你给冯主席汇报汇报吧。”朱崖便笑望着冯国富,说:“也没什么要汇报的,主要是请示冯主席,这个星期天有没有空闲。这次楹联征集活动在冯主席的正确领导下,在李总等企业家的大力支持下,在周主任等各位领导的亲自指导下,在广大楹联爱好者的热心参与下……”

  冯国富不知朱崖还会“下”多久,摆摆手,说:“这又不是做报告,套话就别说了,要我做什么,直说吧。”朱崖只得顿住,直奔主题:“我们初步打算,下月初在紫烟寺举办楹联征集获奖作品颁奖仪式,恳请冯主席参加。”

  冯国富说:“你看这么多干脆!言简意赅。”

  朱崖笑笑说:“我是这段时间跟周主任学的。他每次跟我们商量这次活动情况,都要这么客气一番。”冯国富说:“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当即答应下来,届时参加他们的颁奖仪式。政协领导想找些要紧事做,并不容易。

  好不容易才捱到三人起身告辞。看着他们走到门边,冯国富刚悄悄松了口气,朱崖又掉头回来,说:“真对不起,还有一件事忘记恭请冯主席了。”

  冯国富只得耐着性子,说:“说吧,还有什么好事?”朱崖说:“今日下山时,乾川住持有交待,紫烟寺里还缺几幅佛联,想请冯主席费心惠赐两幅。”冯国富说:“不可从此次活动征集上来的楹联里遴选几幅?”朱崖说:“那些征集上来的楹联,多数都是俗联,有几幅与佛法沾些边的佛联,也太过一般,所以还得劳冯主席大驾。”

  第六章(2)

  自接触《声律启蒙》以来,冯国富倒是学着做过几幅习作,却不曾作过佛联,岂敢造次。忽想起一个人来,说:“你不是说过银副部长善作对子么,何不找他撰上两幅?”朱崖说:“银副部长那里,周主任已经找过了,他答应至少给一幅佛联。如果冯主席也作一两幅,乾川住持面前就好交待了。”

  冯国富只得答应尝试尝试。朱崖得话,这才欢喜而去。

  这么一折腾,已快十二点。也不知张柏松还在不在会上,冯国富忙抬步出了门。来到会议室门口,刚好有人从里面出来,是政协负责会务的科长,说会议议题还没完,起码要十二点半以后才散得了会。

  冯国富便踏实了,回办公室继续安心等待。脸上不觉浮出一丝浅笑,暗忖越是务虚的会议越讲究形式,每一个程序都不肯落下。过去自己在组织部召集研究人事的部务会,把考察上来的对象基本情况一摆,问声有没有意见,没意见的让有关科室准备材料,上报常委,有意见的暂时放一边,以后再说。想那些能进入部务会研究范围的干部,都是市委主要领导先决定好了,才安排人下去考察的,谁敢有意见?这有点像中学生解几何题,考察人员能做的和要做的,就是有力而雄辩地证明领导的决定是正确的和英明的。偏偏组织部门的干部一个个都很谦虚,知道下级不可能比上级还正确和英明,坚决和上级保持高度一致。这样考察对象自然容易获得通过,每次部务会时间也就不会太长。哪像政协这见面会,那协商会,没有意见要说出意见来,而意见说了跟没说并没多大区别,无非图个嘴上欢快,会议还没结束,早就把意见忘了个干干净净。

  思今抚昔,时间过得迅速,不觉已是十二点四十。听得走廊外面人声喧哗,冯国富知道会议已散。果然张柏松很快出现在门口,秘书小丁抱着领导的包紧随其后。冯国富一阵惊喜,立即站起来,离开座位,上前迎住客人,说:“终于把张市长给盼来了。”

  张柏松左右瞧瞧,说:“政协比政府气派多了嘛。刚才的会议室也好,你们的主席室也罢,都这么富丽堂皇。政协工作又比较从容,不像政府事务繁杂,我干脆辞了这个副市长,

  过来做个副主席,也享享清福。”

  没说政协工作轻松或悠闲,而说成从容,张柏松还真会措辞。

  “那行呀,咱俩换个地方,我正愁这日子沉闷呢。”冯国富说着,要将张柏松往沙发上请,见他已经到了自己办公桌旁,也就顺便迎到桌后的座位上。这样一来,冯国富本人只好退到桌前的沙发里去了。仰了头,望着高高在上的张柏松,冯国富不禁心虚气短起来。想起在组织部做常务副部长的时候,到自己办公室去的人多,却从没人敢反客为主,巍然坐到你的位置上去。大概是那个时候地位比人家高,没谁有这个胆量鹊巢鸠占。

  记得只有一次例外,下面有位副县长到冯国富办公室去汇报思想,坐了他的椅子。原来人有三急,那天冯国富喝多了茶水,跟副县长说上没几句,上了厕所。副县长一个人在办公室兜了半圈,觉得无聊,一屁股坐到冯国富的座位上,拿起桌上的报纸看起来。也许是副县长学习精神强,或是报纸内容有趣,直到冯国富小解回屋,副县长还大模大样地坐在那里看他的报纸。冯国富有些不高兴,心想他是不是相中了这个常务副部长的位置?却并不吱声,只在桌前站着不动。副县长发觉桌边的身影,猛然抬起头来,见冯国富站在一旁,自己却端坐于主人宝座,才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红了红,讪笑着下了位。这位副县长回去后没多久,便年纪轻轻从副县长任上退下去做了助理调研员,再没得到起用。有人便将他的官运与那次僭占冯国富位置的事联系起来,说他的狼子野心被冯国富看透,觉得不可重用,才遭此下场。一时间竟传得神乎其神,煞有介事似的。其实副县长的事与冯国富无关,是县里的书记把他弄下去的。估计是那副县长不太精明,什么地方惹恼了书记,只不过人们对冯国富位置的传言,远比对事实真相感兴趣,大家宁肯想信副县长倒霉是因为贸然占据了冯国富的位置,而不是别的什么原因。传言是没法澄清的,冯国富只好保持沉默。从此到他办公室去汇报思想的人,再也不敢觊觎他的宝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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