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届会议不比常规会议,任务重大,会务繁杂。尤其是新旧交替,新进政协委员的摸底考察,审核研究,呈送报批,一系列的具体工作得一项项落实下去,一点也不能马虎。黄主席也就不敢有丝毫懈怠,跟统战部长和政协分管副主席一道,找个地方躲起来,拿出事先拟好的初步方案,左推敲,右权衡,然后再安排各有关委室落实到位。
这天好不容易,冯国富才在政协门口堵住黄主席,说有事要向他汇报两句。黄主席正要
外出,说:“可以在这里说吗?”
本来也不是什么机密,没必要躲着藏着。可见人进人出的,冯国富还是把黄主席拖到墙角的老槐树下,说:“张副市长特批了十五万元经费,已拨到政协户头上,并准备拨政协会议经费时再多打五万过来,好给我配台专车。”黄主席说:“我已经知道了,正替你高兴哩。”冯国富说:“谢谢主席!我想请你给刘秘书长打声招呼。”
黄主席一时没明白过来,说:“打招呼?打什么招呼?”冯国富说:“要他千万不要挪用这笔钱,这钱来得可不容易。”黄主席笑道:“怎么不容易?大家都说就你这笔钱来得最容易,你又没跑什么腿,连口舌都不费,是张柏松自己送上门的。”冯国富也笑笑,说:“黄主席真会开玩笑。”
黄主席哪有时间开玩笑,答应见了刘秘书长,就给他打招呼。说着转过身准备走开。可还没走上两步,又泥住步子,回来对冯国富说:“这段整天忙忙碌碌,我也有件事情忘了跟你打招呼了。”
冯国富心下想,我要他给刘秘书长打招呼,他倒给我打起招呼来了,说:“领导有什么指示?”黄主席笑道:“哪有那么多指示?明年政协委员换届,我们正在做新进委员的摸底考察工作,春节前还要拿到主席会上协商确定。你有没有合适人选,提出来,我们好提前给予适当考虑。”
现在的人都是现实主义者,政协委员并没什么实质性的职能,做个委员,无非会议期间吃几顿公款,平时看看市容市貌,或到工厂瞧瞧机器,下农村欣赏欣赏田园风光,除此没有别的实惠,谁会稀罕做这个委员?可话还不能这么说,冯国富也就随便应道:“我根据主席意思想想吧,看有谁合适,再报给你。”
这话说过也就说过,冯国富并没怎么放在心上,只念着财政什么时候拨政协会议经费,好将张柏松承诺的另外五万元款子也一并拨过来。
不想黄主席却是认真的,后来又特意提醒过冯国富,有委员人选,就早些推荐给他。冯国富暗忖,大概是黄主席自己身为政协主席,才这么在乎这个委员。晚上在自家客厅里看电视,偶然跟陈静如提起这事,冯国富还用嘲讽的口吻说道:“黄主席若是组织部长就好了,逢人就问要不要帽子,看谁还好意思跑官要官。”
陈静如觉得黄主席是一片好心,说:“我估计其他副主席都推荐了委员,你是新去的副主席,黄主席不给你几个指标,有些过意不去。”冯国富想想也是,点头道:“夫人言之有理。”陈静如说:“那你就给他推荐两个嘛。”冯国富说:“你叫我推荐谁好呢?”陈静如说:“这可就是你政协领导的事了。”
冯国富忽然笑起来,说:“我终于想起一个好对象。”陈静如说:“那是谁?你赶快报到黄主席那里去,迟了怕来不及了。”冯国富说:“大姓陈,芳名静如。”
陈静如笑笑,说:“你开什么玩笑,推荐我这么个家庭主妇,不是糟蹋了一个委员指标?”冯国富说:“你也太小瞧自己了。你是家庭主妇没错,可你还是水电局正科级科员,又有高级职称,挺符合政协委员条件的。”
说笑了几句,陈静如还真的想起一个人来。冯国富问是谁,她说:“我告诉你,你得请客。”冯国富说:“今晚陪你睡一觉。”
“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老不正经。”陈静如打冯国富一下,说了两个字:李总。
冯国富忙摇头,说:“商人都是非常实在的,李总做政协委员,对他有什么价值呢?何况他那么忙,做了委员,恐怕连参加会议的时间也腾不出来。”陈静如说:“他想不想做委员,你别管那么多,先问问他再说。你拿了那笔润笔费,还一直没个交待呢。”
要是推荐李总做政协会员,能扯平那笔润笔费,又何乐而不为呢?只是冯国富不太相信,李总给润笔费,会是冲着这个政协委员来的。
转而又想,楚南市现有的政协委员里还真有不少是有钱的老板,李总如果真有这个意思,也并不奇怪。上个月就有一个老板委员在黄主席亲自陪同下,到过冯国富办公室。老板一进门就冲着冯国富叫老领导,问他还认不认得老部下。原来冯国富在楚宁做组织部长时,那老板还是县林业局副局长,后因一宗腐败窝案被实行双开,不想多年不见,摇身一变竟成为大老板,做上市政协委员,偶尔到政协来走走,连黄主席都要出面奉陪。冯国富不出声地感叹着,问他是怎么想起做这个政协委员的?老板说委员也是一种身份,他不想做一个普通商人。
做了委员,商人就不普通了?这个疑问当时在冯国富脑袋里一晃就过去了,也没去深究。现在想来,恐怕还真是那么回事。
冯国富决定找找李总,说不定他也不想做普通私企业主。然而李总的号码依然是空号,冯国富打了几回都联系不上。只得打朱崖的电话,不想朱崖的手机也没有了信号。周英杰应该知道如何跟他们联系,冯国富于是去了文史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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