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轸白他一眼:“此人是亡命之徒,哪里他不敢去?”
“主公教训的是!”戚光嗫嚅道,“小人这就回去加强防护,同时再向司徒府报案,让官府协助追查。”
“哼!”陈轸白他一眼,“还要指靠司徒府呀?前番就是朱威放走那厮的。你可多派人手,先斩后奏。另外,告诉丁三,就说是本府悬赏,谁能拿到庞涓脑袋,齐王前几日赐给本公的百金就是他的。”
“小人遵命!”
自得《吴子》六篇,庞涓日日习读,大有感悟。此番下山,庞涓自信天下已无对手,是以底气十足。想到鬼谷子的临别赠言,庞涓详细分析了列国情势,决定前往齐国走一步险棋。
进入齐境,庞涓再无顾忌,不消几日,就已赶到齐国都城临淄。
这步险棋就是觐见齐公。庞涓寻到一家离宫城较近的客栈住下,换过衣冠,径朝齐宫而去。刚至宫门,就有膀大腰圆的持戟卫士将他拦住。
一名军尉走出,庞涓揖过,递上拜帖:“请军尉转呈君上,就说名士庞涓求见。”
军尉接过拜帖,审看几眼,递还庞涓,不无讽刺地拱下手道:“庞名士,似你这般,当到稷下学宫去。”
庞涓急道:“这位军尉,在下有紧急国事,必须面君陈奏。”
“庞名士,”那军尉却是一脸不屑,“君上有旨,凡是来齐士子,须到稷下学宫讨论学问。庞名士若有真才实学,自有祭酒、学宫令荐你进宫面君。”
“哈哈哈哈,”庞涓爆出一阵长笑,“稷下养的不过是一群酒囊饭袋而已,岂能与我庞涓谈论学问?”
军尉大怒,眉头一横:“你这厮好不识趣,本尉诚心待你,你却目中无人,蔑视我稷下学宫。快滚,滚迟一步,本尉抓你送监!”
庞涓不无冷蔑地扫他一眼,在又一声长笑中扬长而去。
接后几日,庞涓发现军尉所说一丝儿不差,凡是来齐士子,必过稷下一关,否则,齐公一律不见。庞涓知道,仅是稷下就有学子数千,名士济济,莫说是见君,纵使想见祭酒、学宫令,也是个难。再说,早晚想到与那些百无一用的学界名流进行没完没了的争辩,庞涓的头皮就是一阵发麻。
就在庞涓束手无策之时,客栈掌柜告诉他一个例外:若得相国邹忌推荐,齐公也会破例召见。
庞涓沉思良久,决定去相府一试运气。邹忌名闻列国,齐有今日,此人功不可没。若是见上相国,向他晓以利害,想必他会引他面君。
庞涓来到相府,向门人递交拜帖。相府果是有规矩之处,门人还算和善,看过拜帖,朝庞涓鞠一躬道:“庞子稍候,小人这就进去禀报。”
不一会儿,一个家宰模样的随门人走出房门。
庞涓跨前一步,揖道:“魏国士子庞涓见过家老。”
家宰还过一礼:“在下见过庞子。听闻庞子欲见主公,敢问何事?”
“这……”庞涓迟疑一下,“事关齐国安危,在下只能面谕相国大人。”
家宰一怔,朝庞涓又揖一礼:“庞子稍候,容在下禀报主公。”
庞涓还礼:“谢家老成全。”
邹忌正在书房批阅各地奏报,见家宰进来,抬头问道:“哦,有事了?”
“回禀主公,魏国士子庞涓求见。”
“魏国士子?”邹忌略略一怔,“不是有稷下吗,他来此处做什么?告诉他,那儿才是士子该去之处。”
“小人对他说了,他说,他有大事求见相爷。”
“是何大事?”
“小人问他,他说,事关齐国安危,一定要面谕相爷。”
“事关齐国安危?”邹忌皱皱眉头,略顿一顿,看向家宰,“齐国眼下并无安危之说,寻个理由,打发他去吧。”
“小人遵命。”
家宰退出后,邹忌轻叹一声,摇头道:“什么齐国安危?进我邹门,也该寻个好理由。”复又埋头公务。
庞涓再吃闭门羹,心中甚是郁闷,在客栈又住数日,眼见徐州相王之期越来越近,而他的第一步尚未迈出,不免着急起来。
这日后晌,约近申时,庞涓百无聊赖地走在宫前大街上。走不多时,看到前面有一酒肆,庞涓肚中也觉饥饿,遂走进去,叫小二端上几盘小菜,一坛老酒,一边酌饮,一边苦思面君之计。正吃之间,街面大乱。庞涓探头观看,见一行官骑正在清理行人。
庞涓惊异,喊道:“小二,过来!”
小二小跑过来:“客官,您召小人?”
庞涓指着外面:“怎么回事,鸡飞狗跳的?”
“客官有所不知,君上方才去太庙占卦,这阵儿想必回来了。”
“去太庙占卦?”庞涓心中咯噔一响,略一沉思,掏出几枚布币搁在桌上:“结账吧,余下的赏你。”放下筷子,两眼一眨不眨地盯住窗外。
果不其然,不消片刻,大队车马护拥齐公车辇沿街驰来。太子辟疆、相国邹忌、上将军田忌、上大夫田婴等齐国重臣各自骑马,走在齐公驾前左右。
庞涓看得真切,见齐公车辇渐驰渐近,突然出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客栈,当街跪下。众卫士一阵惊乱,七手八脚将他拿住。
擅闯君上车驾即是死罪,这是谁都知道的。一场虚惊过后,齐威公探头车外,喝问田辟疆道:“是何人拦阻寡人?”
田辟疆禀道:“回禀公父,是个士子,看样子不像刺客。”
“带他过来!”
田辟疆传令,几名甲士扭押庞涓过来。庞涓跪地,因两手被绑,无法叩首,象征性地点头三下,朗声道:“魏国士子庞涓叩见君上!”
齐威公打量他一眼:“庞涓,你知道拦阻寡人车辇是死罪吗?”
“回禀君上,庞涓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拦阻?”
“若是能救齐国大难,庞涓何惜一躯?”
“齐国大难,”齐威公怔了,“什么大难,寡人怎么没听说呢?”扭头转向邹忌,“邹爱卿,齐有何难?”
“回禀君上,”邹忌这也想起前几日的事,拱手奏道,“微臣想起来了,这个狂徒几日前曾至微臣府上,也是这般口出狂言,让微臣赶走了。不想此人胆大包天,竟然冒死拦阻君上大驾!”
庞涓爆出一声冷笑:“连赫赫有名的相国大人也出此话,可见齐国当真无人了!”
“大胆狂徒,”邹忌怒道,“你死到临头,还敢在此饶舌?”
齐威公却对庞涓大感兴趣,紧盯他道:“庞涓,寡人问你,天下显学,皆集稷下,著书立说者数以百计,更有士子数千,可谓是人才济济,你为何说我大齐无人呢?”
随行众臣无不怒目而视庞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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