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这位大哥,你再看看,白山羊要不?我有五十只白山羊!”
“榜上写的是黑山羊,若要白山羊,还用张榜吗?”
众人哄笑起来。
旁边一个白须老人听得明白,径上前去揭下羊榜。众人雀跃起来,看守羊榜的四名卫士立即上前拿住老人。
一卫士道:“老丈,你家可有黑山羊?”
“瞧你说的!”老人白他一眼,“要是没有羊,我老汉哪敢揭这王榜?我那头黑山羊是老羊前年生的,村人都说黑羊不吉利,拉到街上也没人要,过年时,老汉本想杀它,却也害怕冲撞灾星,就放了它,一直养到现在。陛下若要,你们随老汉拿去就是。”
四个卫士大喜,押着老人去取黑山羊。
望着远去的卫士和老人,庞涓自语:“看来,该我撕榜了。”
庞涓走上前去,正要去扯另一张榜文,其中一个见过庞涓的打手大叫一声:“快,他在这儿!”
几个凶徒闻声赶来,散成扇形围向庞涓。
众人大惊,纷纷躲开。
庞涓早已今非昔比,何能将这几个瘪三放在眼里,竟是瞧也不瞧他们,径自走向榜文。为首一人举剑猛冲上来,眼看就要刺中庞涓,庞涓闪电般抽出宝剑,身子一闪,一道白光过去,那人不及叫喊,已是身首异处。其他凶徒见状,返身欲走,庞涓早赶上去,刷刷两剑,又有二人倒在地上。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看守榜文的四名卫士看得呆了,正自发愣,庞涓已是飞身榜前,伸手一扯,将那榜文揭到手中。
众卫士回过神来,持戟围拢过来。庞涓将剑“啪”的一声掷于地上。四卫士一拥而上,将庞涓拿住,簇拥他走向王宫。在场的戚光目瞪口呆,哪里还敢近前,看到众人走远,他才如梦初醒,撒丫子朝府中跑去。
众卫士将庞涓押到王宫,牵羊的老人也赶到了。早有人报知朝廷,魏惠王听到两榜均有人揭,大喜过望,当即传召二人进殿。众卫士押着庞涓二人走进殿中,陈轸见是庞涓,心头一凛。庞涓扫一眼陈轸,又看一眼老汉手中所牵的黑山羊,嘴角现出一丝冷笑。
庞涓二人走到殿前,叩道:“草民叩见陛下。”
魏惠王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在那只黑山羊上,乐不可支地连连点头:“呵呵呵,果然是只黑山羊!来人,赏老丈百金!”
老丈叩道:“草民叩谢陛下隆恩。草民孤老一人,常居山野,要百金无用,请陛下收回。”
老丈拒领百金,倒让惠王大吃一惊:“老丈不必客气,寡人悬赏在先,怎能言而无信呢?”
老丈再叩:“陛下出言必行,草民已心领了。陛下定要赏赐,草民愿将赏金转赠前方杀敌勇士。”
“好好好,”魏惠王大是感动,连声赞道,“寡人代前方将士谢老丈捐赠!御史大夫!”
御史跨前奏道:“微臣在。”
“将老丈的忠君爱国义举载入史册,晓谕全国臣民!”
“微臣遵旨!”
老丈又叩:“陛下,草民告退。”
魏惠王站起身子,朝老丈拱手揖道:“魏罃恭送老丈。”
御史示意,两名卫士引老丈及黑山羊徐徐退出。
既有黑山羊,又有好臣民,魏惠王心情甭提有多高兴,面带微笑地转向庞涓:“请问贤士尊姓大名,家居何地?”
“回禀陛下,”庞涓叩道,“草民姓庞名涓,安邑人氏。”
“好好好,”魏惠王愈发开心了,“庞子原是寡人子民,真是天助我大魏。众寇犯境,齐师猖獗,寡人张榜求聘退敌贤才。庞子自揭榜文,必有退敌良谋,寡人洗耳恭听!”
“回禀陛下,莫说是击退齐师,纵使陛下要扫平天下,庞涓也视若寻常之事。”
庞涓的托大言辞,即使魏惠王也是一怔:“哦?”
陈轸迫不及待地出列奏道:“陛下,微臣有奏!”
“爱卿请讲。”
“此人是奸细,陛下万不可轻信!”
“哦?”魏惠王倒吸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盯向庞涓,而后转向陈轸。
“微臣查明,正是此人向齐王出谋划策,才使齐王改变初衷、羞辱陛下的。”
魏惠王大是震惊:“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陛下!”陈轸得了话语权,侃侃说道,“此人原为安邑无赖,为人凶狠,三年前杀死陛下曾经召见过的渔人和樵人,抢走陛下犒赏的三十金,不意被微臣护院发现,他又杀死微臣护院,逃之夭夭。数月之后,此人潜回微臣府中,再次图谋不轨,被微臣拿住送官,不料他从刑狱逃走,不知去向。微臣奉诏出使临淄,返回途中,亲眼见他潜往齐境。徐州相王时,齐王态度大变,微臣起疑,使人赶赴临淄,方才查明真相,正是此人当街拦下齐王车辇,被齐王带至宫廷,密谋多时。齐王封他为上卿,被他谢绝。齐王后又赏他百金,他也不受。此后数日,此人一直待在齐王宫中,与齐王朝夕相处。齐王态度大变,必是受到此人蛊惑!”
陈轸一口气讲出这些,莫说是魏惠王,即使朱威、惠施等朝臣,也是惊得呆了,无数道目光如看奇人般射向庞涓。
“大胆狂徒!”魏惠王拍案喝道,“难怪寡人在徐州受辱!来人,拿下逆贼!”
众卫士上前拿住庞涓,不由分说,将他五花大绑。
因有鬼谷子的偈语“遇羊而荣”,又有鬼谷里的三年历练,庞涓非但未显惊惶之状,反倒仰天长笑数声。
“逆贼,”倒是魏惠王怔了,“你已死到临头,因何发笑?”
“庞涓在笑魏国。”庞涓朗声应道,“朝无能臣,国无良将,小人当道,贤臣塞言,四面受敌,存亡系于一线。庞涓前来相助,却遭杀身之祸。如此国家,岂不可笑?”
“大胆狂徒,”陈轸厉声喝道,“杀人越狱当是死罪;卖魏求荣、里通外敌,当是灭门;咆哮朝廷,嘲笑陛下,当诛九族!”转向魏惠王,拱手,“微臣奏请陛下,速将此贼推出午门,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准奏!”魏惠王摆手,“将逆贼庞涓推出午门,凌迟处死!”
庞涓又出一声长笑,高声叫道:“魏国上昏下昧,何能不亡啊!”
魏惠王愈加震怒,大声喝道:“将此贼快推出去!”
众卫士推动庞涓,眼看就要走出殿门,后面传来一个声音:“慢!”
卫士停步。
惠施出列,徐徐奏道:“陛下,微臣有奏!”
魏惠王余怒未消:“说吧!”
“陛下张榜求贤,庞涓揭榜应征,合情合理。如果陛下就此杀之,只怕天下士人闻之心寒呐!”
“这——”魏惠王语塞了。
“陛下,按照大魏刑律,庞涓是否有罪,应由司徒府三堂会审,方能定夺。莫说是个揭榜士子,纵使苍头百姓,生死大事,凌迟酷刑,也不可据一面之词匆忙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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