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让他天天赢钱,要让他有赢有输。赢要让他赢得开心,输要让他输得揪心。只有这样,他才能上劲儿!”
“谨记主公训示!”
陈轸长叹一声,恨恨地说:“唉,那个老白圭,真是可恶!我不过坐了一下他的席位,他竟让我下不来台!这口气忍他几年了,是该有个地方出一出!”
戚光不无谄媚:“主公放心,只要搞定这个小活宝,不消半年,小人定将他的万金家财搬进主公的库里,看不将老家伙气死!”
罗文听得真切,顿觉毛骨悚然,拔腿急走,脚下却被物什绊住,身子一晃,差一点摔在地上。戚光感觉有异,疾步窜出房门,大声喝道:“什么人?”
罗文已是走不及了,只好硬住头皮趋前几步,跪下叩道:“回——回家老,是小人,罗——罗文!”
戚光不动声色,走近几步,厉声骂道:“你小子,鬼鬼祟祟,跑这儿干什么?”
罗文心慌神虚,结巴道:“小人——庞家有——有急事,要庞叔回——回去一趟。小人四处寻不到家老,听说您朝这里来了,急——急赶过来!”
戚光略顿一顿,态度和缓下来:“你先出去,在账房候我!”
“小人遵命!”罗文起身,急急离去。
听到脚步声渐远,陈轸也走了出来,望着罗文的背影,朝戚光点了点头。
罗文心惊肉跳地走到账房,候有半晌,戚光才走过来,见到罗文,呵呵笑道:“你小子,方才我还以为是贼人呢,吓一大跳!”
罗文也早缓过神来,出口掩饰:“小人也是。小人刚刚走到院中,见里面并无灯光,正欲离开,不想却被家老喝住!”
“罗文呐!”戚光点了点头,朝他微微一笑,缓缓说道,“这几日府中事多,你是护院,可得防严一些。怎么,庞家有何急事?”
“庞涓突患紧病,肚子疼得死去活来!”
戚光沉思一会儿,从箱子里取出三金,交予罗文:“年轻人闹肚子,想是吃坏了,不算大病。这三金你先拿去,为他请个大夫!”
罗文接过金子,随口问道:“这事儿得跟庞师傅说一声。庞师傅他——人呢?”
戚光又是呵呵一笑:“庞师傅交上大运了。迎黑时分,宫中突然来人,说是庞师傅手艺好,接他进宫再做几日,只怕一时三刻回不来了。你若见到庞涓,将这喜事儿告诉他!”
“这——”
“这什么呢?”戚光阴沉下来,“难道家事还能大于国事不成?”
罗文身上一寒,嗫嚅道:“小人遵命!”
罗文拿上金子,刚要出去,戚光又道:“庞师傅有个包裹要让你捎回去!”
“包裹?在哪儿?”
“在庞师傅的院里!”
罗文退出账房,忐忑不安地一路走向庞师傅缝衣的小院,心里打鼓,步子自也缓慢下来,两只耳朵像兔子一样机敏地竖着,两只眼珠子四下里乱转。一路并无异常,小院依旧黑乎乎的,似无一人。
罗文略略放心一些,上前推门。门吱呀一声,竟然开了。罗文顿住脚步,目光再次扫向四周,见仍无异常,方才缓缓走入。罗文只顾察看周边形势,不想脚下一物将他绊倒在地。
罗文摸到两具尸体,就着微弱的月光定睛一看,竟是渔人和樵人,显然是刚刚被人杀死的,鲜血仍在汩汩外冒。想到方才陈轸“送他们上路”之语,罗文不由自主地打个寒颤。
四周死一样静。罗文伏在地上,眼珠子四下一转,忽地拔出宝剑,就地一滚,飞身跃上院墙,连跳几跳,蹿到房顶。
这串动作一气呵成,且发生于刹那之间,伏在阴影中的杀手本以为是瓮中捉鳖,因而并不着急,遭此惊变,登时愣了。待他们回过神来,罗文已从后屋橼下纵身跃下。
有人大叫:“杀人喽,快抓凶手啊!”
上大夫府中喊声四起,众杀手纷纷绕至屋后追赶。罗文身轻路熟,七绕八拐,不一会儿,就已逾墙而去。
罗文走后,庞涓一直候在家中。足足候有两个时辰,仍然不见人影。庞涓感觉饿了,到外面弄了点吃的,回房又候,不知不觉中,竟自沉沉睡去。
庞涓一觉醒来时,已是翌日上午,太阳升过树梢,街上不时传来吃早饭的喊声。庞涓打来一面盆水,粗粗洗过,正欲出门,见一个卖烧饼的直走过来,边走边叫:“卖烧饼喽,刚出炉的新鲜烧饼!”
待他走到跟前,庞涓摸出一个布币①,递过去道:“伙计,买两个!”
卖烧饼的从篮子下面摸出三个递予庞涓,却不收他的布币。庞涓觉得奇怪,问他为何不收,卖烧饼的说道:“有人付过钱了,他要小人将这三个烧饼送到庞记,还要小人亲手交予庞公子!”
卖烧饼的说完,转身走去,沿大街再次叫卖起来。庞涓拿上烧饼,不无狐疑地走进铺里,将烧饼放在几上,左右审视,见其中一只似被撕开,将之扯开,果然里面现出一块丝帛。庞涓展开一看,脸色陡变,急将罗文送来的二十七金纳入袖中,揣上烧饼,一边咬着,一边匆匆走出铺门。
庞涓径直走到北街,在一家打铁铺门前停下,买了一柄上等好剑,回到街上,四顾无人,径投北门而去。
庞涓走出北门,来到北郊野外,看到一片林子,直走进去。不一会儿,他听到有人小声叫喊,转头一看,正是罗文。
罗文招呼他一声,迅速朝一个方向走去。罗文走得飞快,庞涓紧赶慢赶,跟他七绕八拐,来到一处更加茂盛的桦树林中。
罗文停住脚步,环视四周,见再无一人,这才靠在一棵树身上,面色惨白地望着庞涓。
庞涓怔道:“姓罗的,你在搞什么鬼?”
罗文静静地说道:“有人要杀我!”
庞涓不无惊愕:“谁要杀你?”
罗文的声音依旧静静的:“主公和家老!”
接下来,罗文从做王衣开始,将前后经过、来龙去脉细细讲述一遍。庞涓听毕,抱头蹲在地上,轻叹一声,自语道:“阿大,你这下该知道,不只是舞枪的人死于枪下、舞刀的人死于刀下了吧!”
罗文也蹲下来,长叹一声:“唉,庞兄,这事儿都怪在下。在下本想为庞叔拉桩生意,不想害了庞叔不说,更使庞兄受到拖累!”
庞涓沉思有顷,抬头望向罗文:“听你刚才所说,陈轸那厮还要加害白相国?”
罗文点了点头。
庞涓若有所悟:“难怪那日他们对白少爷恭维有加!”略顿一顿,面现怒容,“白相国扶农通商,一心为国操劳不说,还捐出自家财产兴修水利,整治河水,天下谁人不知?陈轸这厮生出此等下作手段谋害相国,简直是畜生不如!”
“庞兄所言甚是,”罗文接道,“家老不知从何处寻到渔人和樵人,说是听到凤鸣龙吟,是千年祥瑞!什么渔人、樵人?分明是两个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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