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金即可。”
苏秦苦笑一下,随口说道:“若是贫穷士子,手中没有三金,就不能开坛喽。”
“没钱也可开坛,但有一个前提,就是此人必须事先提出恳请,并由其中一个评判引见坛主,由坛主观相。只要通过坛主观相,就可为他开坛,但开坛费不是三金,而是六金。”
苏秦大是惊异:“此又为何?”
“若是此人最终见用,可用俸禄补交开坛费。若是不能见用,损失则归掌柜!”
苏秦连连点头:“嗯,这个倒也公允。”
贾舍人不无期望地看着苏秦:“敢问苏兄,愿否在此开一坛呢?”
苏秦早已想定,轻轻点头,从袖中摸出三金,递予贾舍人:“烦请贾兄禀报坛主,为在下开设一坛。”
“谢苏兄抬举。”贾舍人双手接过三金,鞠一大躬,“请苏兄稍候片刻,在下这就禀报坛主去!”
贾舍人急步走至竹远跟前,将三金置于几案,揖道:“禀报竹先生,洛阳士子苏秦请求开坛!”
竹远回过一礼,远瞄苏秦一眼:“请转告苏子,后晌申时开坛。”
贾舍人回到苏秦跟前,揖道:“坛主吩咐,今日后晌,申时为苏子开坛。时光不多了,苏兄可暂先回去,稍稍准备一下。”
苏秦微微一笑,揖道:“苏秦告辞!”
“苏兄且慢!”贾舍人前趋一步拦道,“能否告知在下,苏兄师从何人,所治何学,可有同门在列国治业,在下也好有所传扬。”
苏秦略一思忖,笑道:“没有什么好传扬的,就说是洛阳人苏秦,这就够了。”
“在下记住了。苏兄慢走!”
这日后晌,未时刚至,士子街上就有人边走边敲锣,大声吆喝:“开坛喽!论政坛申时开坛喽!开坛人乃大周名士、洛阳人苏秦。洛阳苏子学问盖世,有周天子亲赐轺车。列位士子,请光临捧场,一开眼界喽!开坛喽!论政坛申时开坛喽——”
未时过去,申时将至时,锣声也分外响亮起来,众多士子开始从不同的客栈里走出,三三两两,议论纷纷,汇入“英雄居”,走进论政坛,各寻席位坐下。
一身士子打扮的公孙衍、樗里疾站在街头,看着渐走渐近的敲锣人。公孙衍是被樗里疾强拉过来的。樗里疾从秦宫里出来之后,一心琢磨着秦公所说的大贤之才,这就打算到士子街上访查,又恐自己眼拙,辨不出贤愚,这才特别扯上公孙衍,让他也来过过眼。
“洛阳人苏秦?”樗里疾听有一时,转头望向公孙衍,“公孙兄可曾听说过此人?”
公孙衍摇头。
樗里疾看看日头:“申时已到,反正也没什么事儿,我们何不看个热闹去。”
公孙衍微微一笑:“既被樗里兄拖来,在下只好听凭摆布了。”
公孙衍跟着樗里疾走进英雄居,见论政坛里早已坐满士子。昨晚苏秦高车大马从街上招摇而过,又偏巧住在刚刚吊死的吴秦房中,这本身就已构成噱头,成为街头传议热点。此番苏秦开坛,士子们自然争相一睹苏秦真容,看他是何能耐。
众士子七嘴八舌,厅中甚是嘈杂。樗里疾、公孙衍四处扫瞄一阵,樗里疾努努嘴,二人走至一处角落,席地坐下。不多一时,更多士子赶来,十几排席位坐不下了,后来者只好站在后面,黑压压地围成一个半圆。
望着这个场面,公孙衍不无感叹:“在下初来秦时,也是在这英雄居里,”指向门外勉强露出的一个屋尖,“就是那幢房舍。时光流转,转眼已是数年,前年听说竹掌柜将客栈改为论政坛了,在下早想过来看看,可总有冗事缠身,今日总算可以一开眼界了。”
“此坛甚有意思,”樗里疾笑道,“什么样的声音你都能听到,有时想笑,有时连笑都笑不出来。”
“如此看来,樗里兄是此处的常客了。”
樗里疾点点头,指着从一侧走出的竹远道:“看,竹先生来了。眼下他不是掌柜,是坛主了。”
由于不知竹远的底细,公孙衍望着他笑道:“此人倒是会做生意,哪儿赚钱往哪儿钻哪!”
“此人不只会赚钱呢,”樗里疾亦笑一声,“公孙兄不可小瞧,满腹文章不说,他还写得一手好字,天文地理无所不晓,城府极深,至少也可做个御史大夫。”
“哦?”公孙衍大是震惊,“既然如此有才,让他在此开这馆子,岂不可惜?”
“此为君上之意。”樗里疾压低声音,“几年前在下就对君上言及此事,君上说,此人另有大用。在下求问如何大用,君上随即吩咐在下,让在此处开设一坛,请他来做坛主。在下只好遵旨,将这英雄居改为论坛,竹先生也就做了坛主。”
“原来如此!”公孙衍恍然大悟,“此坛名为竹先生所开,实为上大夫操纵,而真正的坛主,却是君上。”
“这也是不得已之举。”樗里疾嘿嘿笑了,“每日均有赴秦士子,其中良莠并济,不设此坛,何以筛出堪用之才?”
“嗯,”公孙衍不无叹服,“君上谋事,总是高人一筹!”
樗里疾正欲应声,忽听一声锣响,抬头道:“公孙兄,苏子这要开坛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锣响,整个厅中顿时鸦雀无声。
坛主竹远健步走上坛中,朗声宣布:“诸位士子,申时已到,论政坛开坛!”
锣声第三次响过,竹远伸手做邀请状:“有请四位评判!”
偏门打开,四位评判依序出场,在第一排的评判席上坐下。贾舍人赫然列于其中。
又是一声锣响,竹远再次伸手礼让:“有请今日开坛人,洛阳名士苏秦,登坛论政!”
偏门再开,一身名士装饰的苏秦在众目睽睽之下,缓步登上论政坛,果然是风度翩翩,气宇轩昂。
众士子被他震慑了,或鼓掌或击节,场面热烈。
苏秦面对众士子,弯腰深揖一礼,用力咳嗽一声,朗声说道:“诸位仁兄,据秦所知,大家来自四面八方,身怀绝学,荟萃于此,目的只有一个——成就人生大业!”
苏秦开口即触众士子的痒穴,全场报以更加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方今天下,”苏秦扫视众人一眼,接着说道,“纲常早乱,纷争雀起,生灵涂炭,民不聊生。逢此乱世,大凡有志之士,人生大业唯有一个——使天下相安!”
台下有人大声发问:“依苏子之见,如何可使天下相安?”
苏秦侃侃应道:“天下相安之道,可有两途,一是诸侯相安,二是天下一统。”
有人再问:“如何可使诸侯相安?”
“诸侯相安,重在遵纲守常。如今纲常全乱,诸侯相安之道,实际已成空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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