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的局1~6_寒川子【1到6部完结】(3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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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雍仰脸望着肃侯,轻轻“嗯”出一声。

  “他的病情如何?”

  “果如君父所言,他是装病。儿臣求问朝政之事,说秦公派使臣约盟伐魏,儿臣不敢擅专,请他定夺。”

  “他怎么说?”

  “三叔公说,秦人不可信,眼下之急不在魏人,在中山,因而请调晋阳守军两万驻防代郡,并讨要虎符。儿臣已按君父所嘱,准允他了。”

  “他还说些什么?”

  “三叔公拿出一个清单,上面净是吏员的职缺升降,要儿臣审准。儿臣大体上扫了一眼,凡是去他府上探过病的,全都升了。那日上朝的,除四叔公、御史等外,能降的他全都降了。既没有上朝也没有去探望他的,不升不降。儿臣二话没说,也按君父所嘱,照准他了。”

  赵肃侯微微点头。

  “不过,”太子雍想了一会儿,小声说道,“名单上最后一人是河间令申宝,三叔公突然越级升任他为晋阳都尉,儿臣甚感诧异,询问肥义,得知申宝原为肥义手下参军,去年升任河间令,此番又升晋阳都尉,连跃数级,简直就是青云直上。”

  赵肃侯闭上眼去,浓眉紧锁,有顷,睁眼望着太子雍,笑问:“你如何看待此事?”

  “儿臣心中嘀咕,觉得其中或有隐情,安排肥义将军暗查。”

  “哦,他可查出什么?”

  太子雍从袖中摸出一个密折,递予肃侯。

  肃侯看过,轻轻拍了拍太子雍的脑袋,赞道:“好雍儿,只几日不见,你就长高了。冲你这个头,寡人在这榻上,也能安睡一时呢。”

  “谢君父褒奖。”

  “寡人听说,洛阳有个叫苏秦的士子已来我邦,眼下就在邯郸。雍儿可知此人?”

  连如此细微之事父王也能知情,太子雍大是吃惊,同时也由衷敬服,微微点头:“嗯,儿臣年前曾听肥义提过此人,说他是个狂生,去年赴秦,向秦公晋献帝策,欲扫平列国,一统天下,所幸未为秦公所用。”

  “你可寻空会一会他,看看他是何等狂法。”

  “儿臣领旨。”

  丰云客栈里,苏秦正在与贾舍人叙谈赵宫情势,店家走来,揖道:“有扰二位了。请问,哪一位是苏先生?”

  苏秦起身回揖:“在下就是。”

  “有位客官寻你。”

  苏秦在邯郸并无熟人,此时有人来寻,不用问就知何事。苏秦瞟贾舍人一眼,舍人笑道:“苏兄快去,好事这就上门了。”

  苏秦抱拳道:“贾兄稍候,在下去去就来。”

  贾舍人亦抱拳道:“舍人恭候佳音。”

  苏秦随店家走至门口,一身贵族打扮的肥义趋前问道:“先生可是洛阳苏子?”

  苏秦回道:“正是在下。”

  肥义眯起眼睛,将苏秦上下打量一番,点头道:“嗯,果是有些气度。”略一抱拳,“在下肥义见过苏子。”

  苏秦早已摸清赵宫内情,自然知道肥义是谁,却也不去点破,抱拳回道:“洛阳苏秦见过肥子。”

  肥义避至一边,侧身指向街上的车驾:“我家主公久闻苏子大名,欲请苏子前去品茗,请苏子赏光。”

  苏秦再次抱拳:“恭敬不如从命!”

  苏秦跳上车,肥义扬鞭,车马急驰而去。不一会儿,车驾停在一扇朱门前面。苏秦细看门上匾额,上面写着“风雅园”三字。听见声响,有人迎出,赶走车马。肥义引领苏秦直入大门,走进一进小院,推开一扇红门,回身朝苏秦道:“苏子稍候片刻。”言讫进门,不一会儿,复至门口,“苏子,主公有请。”

  苏秦趋入,见厅中端坐一个半大少年,观其衣着,知是太子了,急拜于地,叩道:“洛阳士子苏秦叩见殿下!”

  太子雍亦如肥义一般,圆睁大眼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微微颔首,指着旁边席位:“苏子免礼,请坐。”

  “谢殿下赐坐!”苏秦谢过,起身坐下,抬眼打量太子,见他虽然年幼,仪态却是非凡,断非寻常孩童可比。

  太子雍抱拳道:“赵雍久闻苏子大名,得知苏子光临邯郸,特使肥义将军冒昧相邀,有扰苏子,还望苏子宽谅。”

  苏秦抱拳还礼:“殿下为草民劳动贵体,草民不胜惶恐。”

  “赵雍不才,欲就天下之事求问苏子。”

  “殿下请讲,草民知无不言。”

  “敢问苏子,天下列国,何国最强?”

  “赵国。”苏秦几乎是不假思索,顺口答道。

  “痛快!”肥义一拍大腿,大声接道,“此话肥义爱听!”

  太子雍却是眉头微皱,略略一顿,抬头又问:“再问苏子,天下列国,何国最弱?”

  “赵国。”苏秦依旧是不假思索,回答得干脆利落。

  肥义不解,勃然变色道:“请问苏子,赵国既然最强,为何又是最弱?”

  “回将军的话,”苏秦冲他微微抱拳,“强有强的道理,弱有弱的解释。”

  太子雍却是兴味盎然,身躯前倾:“赵雍愿闻其详。”

  “回禀殿下,”苏秦抱拳,侃侃说道,“赵方圆两千里,人口四百万,君上振臂一呼,旦夕之间,可集甲士数十万众,更有良马强弩、善技勇士无数。国势如此之强,假使赵人同仇,将士乐死,列国谁可御之?苏秦据此使用最强一词,当不为过。”

  肥义连连点头:“嗯,此为实情。”

  “然而,”苏秦话锋一转,“赵土贫瘠,既无齐、楚渔盐之利,又无燕、韩铜铁之藏,更无秦国关中沃野之富,庶民生活尚且艰难,何谈国库积蓄?国无积蓄,何能久战?这且不说,赵四塞无险可守,四邻无友皆敌,腹中更有中山巨瘤,图存尚且乏力,何谈开疆拓土?在下据此使用最弱一词,当不——”

  不及苏秦说完,肥义愤然打断他道:“照苏子说来,赵国岂不是连那老燕国也不如了,简直是信口雌——”见太子雍瞪他,强力憋住,将脸埋向一边,不看苏秦。

  太子雍回望苏秦:“苏子,说下去。”

  “在下方才所述尚是外伤,赵国之痛更在内伤。”

  太子雍两眼放光:“请问苏子,赵之内伤何在?”

  “三军之中,冲锋陷阵者众,智勇之将鲜有;朝堂之上,采禄食邑者众,大贤之才难觅;宫墙之内,终年碌碌忙忙,治国长策不见——”苏秦陡然打住不说,目视太子雍、肥义。

  苏秦所言,句句属实,直击赵国要害,纵使肥义,也听得傻了,愣在那儿,再无一句反驳话语,睁大两眼直盯苏秦。

  “殿下,”苏秦见时机已至,直抒胸臆,“方今天下,成败存亡唯以强弱论之。赵国如此之弱,情势如此之危,倘若君臣仍不自知,甚或如眼前所见之臣重君轻,上下不同欲,同舟不共济,赵国前景,苏秦不堪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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