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香女接过话头,“贾先生所言甚是,夫君既与苏兄结义,想他不会嫌弃。”
“嫌弃?”张仪白她一眼,“在下去投他,是给他面子,他要是敢嫌弃,看我——”
听闻此话,贾舍人已知张仪允准了,呵呵笑着起身道:“事不宜迟,在下这就备车去。”
张仪显得过意不去:“贾兄的生意,岂不误了?”
贾舍人呵呵笑道:“能交上张子这个朋友,是在下最大的生意。再说,在下打邯郸来,自得回去。旅途漫漫,有张子、夫人偕行,何其乐哉!”
张仪拱手揖道:“既有此说,谢贾兄了。”
公子华从大梁返回秦宫,正在禀报魏国情势,内臣进来,呈给陈轸从郢都发来的急函。
惠文公顺手拆开,刚扫一眼,就忽地站起,不无兴奋地来回踱步,目光不离密函,嘴巴合不拢似的呵呵笑个不住。
“君上,有好事了?”公子华的两只眼珠子跟着他来回转着,轻声询问。
“好事,好事,大好事!”惠文公呵呵又笑几声,连连说道。
“敢问君上,是何好事?”见惠文公如此流露于表,公子华判定不是绝密,顺口又问。
惠文公将信收入袖中,呵呵又乐一阵儿,复坐下来,笑道:“真是好事成双啊!你这儿报说孙膑获准离开庞涓府宅,暂脱虎口,陈爱卿那儿又有喜讯儿来了。你可猜猜是何喜讯?”
公子华眼珠儿连转几转:“楚国有灾了?”
惠文公摇头道:“灾是哀事,不可称喜讯。”
“楚王病了?或是他……驾崩了?”
“你呀,”惠文公指着他笑道,“净往刻薄处想。驾崩是丧事,如何能称喜讯?”
“那——”公子华摇头道,“臣弟猜不出了。”
“料你猜不出。”惠文公将信从袖子里摸出来,又看一遍,乐得合不拢口,“上柱国昭阳与张仪争令尹之位,昭阳争不过,求助于陈爱卿。陈爱卿教昭阳巧设妙计,布设陷阱,诬陷张仪盗走楚王镇宫之宝和氏璧,将他打入狱中,揍了个皮开肉绽。后有太子槐出面营救,才算活他一命。呵呵呵,一代英才,这阵儿成了天下大盗喽,呵呵呵!”
“果是好事,”公子华亦乐起来,“臣弟这就前去,接那个小偷来秦。”
“不不不,”惠文公连连摇头,“好事不在忙中起。听说此人心高气傲,得让他吃点苦头。”
“君上,”公子华急道,“张子既是大才,万一被别人抢走——”
“除去寡人,哪位君主愿用一个盗贼?”惠文公越发乐乎,“再说,听陈爱卿说,此人心志不亚于苏秦,他不赴秦,倒是怪事。”
公子华思忖有顷,拱手道:“君上圣明!”
“小华呀,”惠文公抬头望着他,“眼下大争,不在一城一池,而在天下英才。孙子是大才,要把他弄过来,可也不宜操之过急,否则,庞涓会生疑心。你此番回来,好好歇几日,暂不去大梁了。”
“君上要臣弟做什么?”
“去一趟邯郸。”
“去邯郸?”
“对,去接张子。”
“张仪?”公子华圆睁两眼,不无惊讶地望着他。
“嗯,”惠文公点点头,敛起笑容,“上大夫前几日捎信,说是欲在邯郸等候张子,迟几日回来。寡人当时还在纳闷儿,这阵儿明白了。你方才说得也是,不防一万,只防万一。你走一趟邯郸,配合上大夫,务必将张仪毫发无损带回来。”
“臣弟领旨!”
贾舍人载着张仪夫妇晓行夜宿四十余日,于一日午后赶至邯郸。
刚进南门,有人伸手拦车,递予舍人一封书函。舍人看过,纳入袖中,吩咐那人道:“你可告诉你家主子,在下送过客人,马上就到。”
见那人走开,贾舍人转对张仪,轻叹一声:“唉,生意上的事,真是烦人,尚未到家,就有人守在此地,就如算准了似的。”
张仪亦笑一声,表示理解。
舍人扬鞭催马,不消一时,赶至丰云客栈。店家见是舍人,赶忙迎出。舍人指张仪两口子介绍道:“这是张子,苏相国的朋友,这是张子夫人,从楚国来,暂在贵店安身,劳烦店家了。”
店家笑容可掬,拱手道:“贾先生放心,张子是贵客,在下一定小心伺候。”转对张仪、香女,躬身深深一揖,“小店简陋,张子、夫人若不嫌弃,就请选套房舍。”
张仪、香女回过礼,跟店家、舍人一道走进店去。
店家引他们走过大厅,来到后院,在一扇门前停下,推门揖道:“张子、夫人,请看这进院子,可称意否?”
张仪一看,好家伙,真是气派非凡,宽敞明朗,两进宅子,六个房间,装饰奢华,家具一应俱全。香女急道:“店家,这进院子大了些,能否换套小的?”
店家迟疑一下,目视贾舍人。
舍人未及答话,张仪摆摆手,呵呵笑道:“不大,不大,就这儿了。”
店家转对小二,大声叫道:“小二,客人住甲院,拿行李来!”
一路下来,香女已是添置不少日用,整出两个包囊。小二远远答应一声,从车上卸下,一手提一只,直走过来。
安置已毕,贾舍人转对张仪、香女拱手道:“张子、嫂夫人,下面有苏相国在,在下也算放心了。在下有点生意急欲处置,不多陪了。”
张仪、香女一齐还礼:“谢贾兄了。”
张仪、香女送贾舍人出店,与他依依惜别,返回店中。
一进院子,香女就“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对张仪说道:“夫君,已经没钱了,如何能住这进院子?”
“袋里不是有吗?”
香女拿出钱袋,摊开来一看,里面只有几枚铜板,一枚金币也没有。香女屈指算道:“靳大人共赠十金,付医家谢礼一金,让小二买药一金,小二返回时,送谢礼二金,余下几金,路上用了。”
张仪微微皱眉:“你再寻一寻,看有否漏掉的?”
香女苦笑一下,半是抱怨道:“一路上,贾先生那么有钱,也还知道节俭,我们身上没钱,花起来却是手大,能余这点,已是不易了。”
张仪沉思有顷,扑哧一笑:“夫人放心,店家眼下还不知道我们是穷光蛋,在这儿暂挨几日,待见过苏秦,莫说这点小钱,纵使百金,也不算什么。”
“嗯嗯。”想到苏秦,香女连连点头,温顺地依靠过来。
翌日晨起,香女早早起床,洗梳已毕,拿出舍人在韩国郑都为张仪置办的新衣冠,让张仪穿上。张仪对镜观赏有顷,转对香女,笑道:“合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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