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淳于髡凝紧眉头。
“前辈若是不乐意,晚生只好另求他人了。”苏秦说完,作势欲走。
“哎哎哎,”淳于髡急急拦住,晃晃光脑袋,“不瞒二位,老朽也曾偷人,是夜里偷,偷女人,不过,老朽不说偷人,只说偷香。苏子提议在大白天里偷男人,于老朽倒是新鲜,想必刺激,容老朽再想想不迟。”抓耳挠腮,装模作样地陷入苦想。
看着他的滑稽样子,苏秦、田婴皆笑起来。
第六章 暗度陈仓,淳于髡魏国盗孙膑
半月之后,齐威王诏命淳于髡为使臣,载食盐五十车使魏,庆贺齐、魏纵亲。飞刀邹夹在使团中,随侍淳于髡左右。苏秦亦在稷宫住下,或从雍门周习《韶》,或与稷下诸先生、学子及齐国朝臣商讨在天下纵亲的框架内,如何行施联邦共治、天道贯通之道。
时下春节早过,天气回温,春暖花开,大梁人开始到户外放风筝。魏惠王看到,童心大起,使毗人做出一个巨大的鹰状风筝,在御花园里亲手放飞。望着风筝渐起渐高,惠王的心境亦如这风筝一般,随暖风飘升。
“陛下,”毗人将手掌搭在眼上,遥望高高在上的风筝,“都成小黑点了。即使真的苍鹰,怕也飞不了这么高。”
“呵呵呵,”魏惠王松了两圈手中的丝线,乐道,“看这劲头,它还要升呢!”
“陛下,”毗人笑道,“几年大治,大魏的国势就如此鹰,直上九霄了!”
“嗯,”惠王点头道,“说得好!它飞得越高,向下俯冲的力量就越大。听说嬴驷养了只黑雕,寡人倒想看看,是他的黑雕厉害,还是寡人的苍鹰厉害。”
“陛下又要伐秦了?”毗人轻声问道。
“这还用说,”惠王朗声说道,“河西在寡人手里失去,自也要在寡人手里夺回来。若是不然,百年之后,寡人何以面见列祖列宗?”
“陛下之愿就要实现了,”毗人不无高兴地接道,“眼下齐国亦入纵亲,若是楚国亦入,山东列国真被苏子合成一体,秦国纵有铜墙铁壁,怕也顶不上半年。”
惠王应道:“纵使列国没有纵亲,寡人也要伐秦。寡人励精图治数年,今已库粮充栋,武卒复兴,贤臣盈朝,更有庞将军威服列国,虎贲之师无人可敌,寡人怕谁来着?”略略一顿,“不过,话说回来,苏子合纵,六国纵亲,是好上加好,可谓天助我也!”
正在此时,值事内臣引朱威急步走来,在惠王面前叩道:“启奏陛下,燕使来朝,送陛下千里马一匹,陪送良马五十匹;赵使来朝,送陛下讴伎一人,舞伎十人,乐伎十人;齐使来朝,赠精盐五十车,以贺纵亲!”
“嗬,”惠王喜道,“列国纵亲,好事连连哪!”顿一下,“田因齐使何人来了?”
“淳于髡。”
“是老夫子呀。”惠王呵呵笑道,“他不是在邯郸吗,何时去临淄了?”
“稷宫祭酒彭蒙谢世,淳于髡赶去追悼,齐王差他来了。”
“好好好,”惠王又笑两下,转对毗人,“得道多助啊!列国使臣纷纷来朝,寡人也不能慢待,你排个日程,寡人分别召见。”
“臣领旨。”
惠王甚是喜欢淳于髡,叮嘱毗人将他排在后面,以便留出时辰畅聊。
翌日后晌,毗人首先安排燕使觐见,然后是淳于髡。燕使好马,自比伯乐。惠王闻言大喜,顺口向他讨教识马之道,相谈甚笃,竟然忘了时间。毗人赶至,报称齐使淳于髡已至,在殿外候见。燕使告退,毗人引领淳于髡觐见。
淳于髡叩见已毕,惠王请他坐下,心中却在回想方才的识马之道,表情恍惚。
淳于髡凝视惠王,有顷,起身叩道:“陛下,草民告退。”
“哦,”惠王一怔,点头道,“好好好,那就明日后晌吧。”
第二日后晌,淳于髡依约再至,叩见之时,见惠王仍在恍惚,迅即叩道:“陛下,草民告退。”不及惠王说话,再次起身退去。
惠王打个惊愣,不无尴尬地扫一眼毗人。
毗人急追上去,不无抱歉地对淳于髡道:“先生,明日后晌复来如何?”
第三日后晌,淳于髡如约叩见。惠王起身,亲手扶他坐下。
淳于髡落席,再次凝视惠王,见其精神气色已与前两日判若两人,拱手揖道:“陛下,草民又来打扰了!”
惠王摆摆手,呵呵笑道:“先生,不说这个了,寡人存有一事,甚想问你。”
“陛下请讲。”
“先生两番觐见寡人,皆是未发一言,起身即走,是寡人不足与语呢,还是另有缘故?”
“非陛下不足与语,实乃陛下心猿意马,无意会见草民。”
“哦?”惠王大奇,“你且说说,寡人怎么心猿意马了?”
“回禀陛下,”淳于髡拱手说道,“髡前日求见陛下,陛下意在驰骋;髡昨日求见陛下,陛下意在音声,草民是以告退。”
惠王惊骇,油然赞道:“啧啧啧,先生真是神了!不瞒先生,前日先生来,碰巧燕使献千里马,寡人好马,虽见先生,心实系之;昨日先生来,碰巧赵使献讴伎,寡人闻其声美,未及试听,虽见先生,心实系之。”转对毗人呵呵笑出几声,“看见没,淳于子就像钻进寡人心里的虫子一样,连寡人想啥,他都知道!”
毗人亦笑起来,转对淳于髡,随口问道:“先生既是陛下心里的虫虫,可否说出,陛下这阵儿所想何事?”
淳于髡微微一笑,点头道:“待草民试试!”果真面对惠王,紧闭双目,煞有介事地提精运气,似乎真要将他的元神钻进惠王心里。
惠王心里陡然一震,如临大敌,全神贯注地紧紧盯住淳于髡。约过三息(一呼一吸为一息),淳于髡长出一口气,睁开眼睛。
惠王既紧张,又好奇,两眼眨也不眨地紧紧盯视着他,试探着问道:“先生,寡人在想什么?”
淳于髡晃晃光脑袋:“陛下在想,这个老秃头,难道他还真能变成一条虫子,钻进寡人的心窝子里?”
“神了!神了!”惠王似是不可置信,连声惊呼,“寡人方才真就是这么想的!”
淳于髡大笑起来。
毗人已经看出淳于髡是在故弄玄虚,佯作叹服,盛赞几句。惠王兴致大起,与淳于髡海阔天空,从天下大事到养生之道,从治民方略到御女之术,畅谈两个时辰。
淳于髡见天色昏黑,起身叩道:“陛下,时辰不早了,草民告退。”
魏惠王似也累了,拱手道:“与先生说话,真是快意。近些年来,田因齐处处事事与寡人作对,顺寡人心思的,推来算去,唯此一事,就是选先生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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