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的局1~6_寒川子【1到6部完结】(4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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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旌旗猎猎,长号声声。

  苏秦宣布盟誓仪式开始,担任执牛耳的纵约长魏惠王健步走下坎内台阶,握牢牛犊左耳,紧随其后的司祭手持利刃,于眨眼间割下牛耳。早有人执玉敦于侧,接于正在滴血的牛耳下面。由于司祭下手极快,那牛犊子初时并未觉得疼痛,只是在断耳的鲜血将要滴完时,才又猛地甩头,悲壮地发出一声长“哞”。

  待血滴完,司祭从魏惠王手中接过牛耳,扔于坎中,而后拿出一根桃木,一端缠绕麻丝,在玉敦上连拂几拂,扫却血中邪气,而后接过玉敦,跟在惠王身后,跨上坎沿。

  上坎之后,司祭将玉敦呈予司盟苏秦。苏秦朝一砚中倒出少许牛血,早已恭候于侧的楼缓即以朱笔蘸血,在一块选好的白帛上书写屈平拟就的盟书。

  约一刻钟后,楼缓书毕,将盟书呈予苏秦。

  苏秦一手执盟书,一手执玉敦,健步登上旁边一个铺有锦毯的土台,代会盟者向天地鬼神宣读屈原草就的盟辞,辞曰:

  〖天运不通,道失德倾;

  周室式微,礼坏乐崩;

  君臣不协,奸盗丛生。

  更有暴秦,酷法苛政;

  祸加天下,殃及苍生;

  肌肤润镝,骸不入冢;

  鬼神震怒,民怨沸腾。

  周人苏秦,倡导合纵;

  列国六君,纷起响应;

  于此秋分,孟津会盟。

  共起誓愿,昭示神明;

  凡我同盟,互不加戎;

  同仇敌忾,患难与共;

  交相往来,力行五通;

  六邦无阻,道路不壅;

  共制暴秦,同惩元凶!

  皇天后土,六姓祖宗;

  有目共睹,以鉴此盟;

  有渝所誓,明神殛之;

  亡其族类,俾坠其命!〗

  苏秦宣读完毕,步下土台,趋至魏惠王面前,缓缓跪下,将玉敦捧至齐眉,朗声奏道:“请纵约长歃血!”

  魏惠王接过玉敦,举至唇边,轻啜一口,伸手朝嘴上一抹,弄得下巴上满是鲜血。继而是楚威王、齐威王、韩昭侯、赵肃侯和燕文公。各自轻啜一口,将下巴涂红。看到年岁最长、德望最高的燕文公站在最后,苏秦由不得心生感叹。这些日来,尽管他一直倡导纵亲国中不分尊卑,不分大小,诸侯自己却是心中有数的。

  歃血过后,是昭示天地鬼神。苏秦挥手,六国君主依序退到一边,六国大巫祝粉墨登场,在一阵巫乐中各施招数,载歌载舞,以沟通天地神灵。大巫祝舞毕,各自退去,六国司盟上台,各持朱笔在龟片上抄录盟誓的副本。抄毕,楼缓验明无误,司盟退去,六君及苏秦再至坎边,目睹司祭杀牲。

  司祭手持利刃,沿台阶下坎,一刀割断左耳仍在滴血、全身战栗不止的牛犊子气管,看得六位君主心惊胆战。随着气血缺失,牛犊子先是前腿缓缓跪下,继而全身瘫软。

  司祭上坎,苏秦将手中盟书的正本,连同玉敦抛进坎中,恰巧落在牛头处。魏惠王举铲,朝坎中抛下第一铲土。接着是众君主,各自铲土抛入坎中。见他们逐个铲毕,苏秦挥手,二十壮士不消一刻就将土坎填平,堆出一个方锥。

  盟誓毕,即行拜相仪式。

  六君依序南面而坐,面前各摆一枚金印。金印是二十多个金匠连夜赶出来的,皆有拳头大小,各包华贵的黄色锦缎。

  在六国军民注目下,苏秦碎步趋至六君前面,缓缓跪地,逐一行过三拜九叩大礼,从列君手中逐一接过相印。

  当苏秦手捧六枚金印转身面向台下时,锣鼓声骤然响起,台上台下,旌旗招展,万头攒动,呼声雷鸣。

  两行泪水无声地滚下苏秦的眼眶,落在脚下的红地毯上。

  第十章 合纵危局,四国私讨伐秦

  拜完相后,就是例行的舞乐表演,节目是苏秦选定的,共分六场,由六个盟誓国分摊,魏国排先,楚、齐、赵、韩、燕继之。

  同前番孟津之会不同,此番演出,是清一色的国风民俗,没有兵革戈矛,没有枪刀剑戟,有的只是钟磬缶鼓,管弦琴瑟,表现的无一不是天地和顺,五谷丰登,父慈母爱,子孝女淑,台上台下,其乐融融,气氛祥和。

  表演结束已是后半晌。

  苏秦安排完善后诸事,赶回营帐,路上,远远望到楚国的行辕前面人声鼎沸,甚是闹猛。使人问之,得知是韩、齐、魏三君受楚王之邀前往做客。楚王请客,仅邀齐、魏、韩三君,而撇开合纵发起者赵、燕二君,这让苏秦在心里打了一横。

  回到营帐,苏秦正自揣度,有人送来请柬,说有老友邀他赴宴。

  苏秦随来人赶到赵国行辕,方知所谓的老友竟是赵肃侯和燕文公。宴席摆开,两位君上并坐主位,苏秦坐客位,肥义、子之、楼缓、公孙哙等人作陪。酒肉上席,君臣尽欢,燕公、赵侯笑逐颜开,频频敬酒,祝贺苏秦纵成功遂。

  酒过数巡,时近二更,苏秦担心老燕公吃不消,又不好明说,遂以自己不胜酒力为由,提议散席。

  余兴未尽的老燕公大是惶惑,别过苏秦和肃侯,回至行辕,径直走到寝处。

  此时已交二更,夫人姬雪仍在等候,见他回来,迎上脱去他的冕服,吩咐春梅端水,服侍他换上睡袍,脱袜洗脚。

  “君上,”姬雪揉捏他的脚道,“观你气色,好像不高兴?难道苏子没来?”

  “唉,”文公摇头叹道,“寡人没什么,倒是苏子,好像有啥心事。”

  “他……怎么了?”姬雪揉脚的手僵在那儿。

  “苏子今日身挂六印,位极人臣,当是人生大喜,可寡人未见其喜色,反见其忧容,整个是心事重重。寡人问他,他说胸闷,许是酒喝多了。”

  “胸闷?是不是病了?”

  “看样子不像。赵侯欲召医师诊治,苏子婉拒,说是不打紧,反过来力敬我俩。”

  “是不是累了?”

  “也许吧。这些日来,在寡人眼里,世上最操劳的人莫过于他。今日更甚,六国合纵是天下盛事,半点差错也出不得,仅是这份心就够他操的。好在他年轻,能撑住。”

  “嗯。”姬雪点点头,皱会儿眉,再次揉捏有顷,小声道,“君上,忙这一天,您也累了,早点休息吧。”缓缓站起,目示春梅。

  春梅蹲下,拿巾为文公擦过脚,换上软鞋,与姬雪一道,将他搀到榻上,扶他躺下,盖上锦被。

  文公的确累了,不一会儿就打起鼾来。

  姬雪轻叹一声,与春梅走到外间,各在榻上安歇。

  翌日晨起,姬雪使春梅唤来姬哙,询问苏秦缘何不喜反忧。姬哙将那日在河边发生之事讲述一遍,末了禀道:“合纵虽是好事,六国却兴师动众,各引大军前来,苏子怕是为此忧心。”

  “唉,”姬雪明白原委,轻叹一声,“君上本说不带兵的,后来听闻列国皆发大兵,一是担心让人瞧低了,二也是为苏子长个脸,这才让子之引兵陪驾,不想竟是为苏子添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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