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他们刚刚站稳,张夫人的车马已到门口。早有仆人放好踏脚板,张夫人首先下车,而后转身,毕恭毕敬地朝车中揖出一个大礼,微笑道:“先生,寒舍已到,请!”
车上随后跳下一个中年先生。先生站稳步子,朝张夫人回揖一礼:“夫人,请!”
张夫人与先生共同步入院门,径至堂中坐下。张夫人指着张伯对先生道:“这是张伯,家中大小事情,皆由张伯料理。先生有何要求,尽管吩咐张伯!”
先生看一眼张伯,深揖一礼:“在下见过家老,今后诸事,还望家老多多关照!”
张伯回揖道:“老奴随时侍候先生!”
张夫人扫视一圈,转对张伯:“仪儿呢?”
“吃过早饭,仪儿与两个小厮出门去了,这阵儿想是也该回来的。”
张夫人眉头微皱,摇头道:“指望他回来,日头得从西方出来。张伯,你马上去寻,就说我有急事,要他即刻回来!”
张伯答应一声,走出门去。
见张伯急出院子,张夫人长出一气,转对先生,苦笑道:“先生莫要见笑,他阿大走得早,留下我们孤儿寡母。本指望这孩子有点出息,谁想总也收不住他的野性,一天到晚总是惹事,让人担惊受怕。不瞒先生,前面民妇不知请过多少先生了,没有一个降得住他。先生您要多下些力气,只要能让孩子有个进取,民妇愿付双份薪酬!”
先生忙道:“令公子的事,在下早听说了。夫人放心,在安邑之时,无论谁家孩子多么调皮,在下只要出面,他们必是服服帖帖。要是降不住他,在下断不敢来!”
张夫人赶忙揖礼:“真能这样,先生于仪儿就有再生之恩,民妇另有厚报!”
张伯出门,未走几步,就见一个小厮气喘呼呼地急奔回来。张伯喝住他:“小顺儿,少爷呢?”
小顺儿顿下步子,喘着粗气道:“回——回家老的话,麻——麻烦来了!”
“是何麻烦,快说!”
“少爷与我等在西边的林子里正在玩儿,有人领着十几人寻来,点名要找少爷。小人瞧见势头不对,悄悄脱身,回来搬救兵了!”
张伯眼珠儿一转:“你们在林里玩什么来着?”
小顺儿迟疑一下:“没——没玩什么。一棵树上有个大马蜂窝,少爷琢磨几天,今儿本想摘它下来。还没摘呢,那些人就——”
张伯吁出一口气:“少爷现在何处?”
小顺儿朝远处一指:“他——他们前往打谷场里去了!”
张伯二话不说,头前朝打谷场里走去。小顺儿紧追几步,央求道:“家老,他们人多,小人这想再喊几人,万不能让少爷吃亏!”
张伯瞪他一眼:“你们还嫌闹得不够,要给夫人添堵,是吗?”
小顺儿吓得一缩脖子:“小人不敢!”
“既然不敢,还不快随我去!”
小顺儿得得得地跟在张伯身后,径投打谷场而去。
二人赶到时,打谷场上早已围起一堆看热闹的观众。场地中心,两个衣饰华贵的年轻人互不相让地盯视对方。身着白衣的是张仪,另外一人衣紫,不知是何来路,但从衣饰上可以看出,此人也是富家公子,且来头不小。在他的身后,十几个小厮个个五大三粗,模样甚是凶悍,一看即知是特能打架的角儿。
两人对视有顷,开始互绕对方兜起圈子来。兜有三圈,两人同时停步,不约而同地各自后退一步,目光始终不离对方半寸。
张仪面呈冷蔑,两手却是一拱,缓缓说道:“仁兄远道而来,在下张仪有礼了!”
紫衣人亦是一拱:“在下少梁人吴青,听闻张公子文武双全,才压四海,吴某不才,特来讨教!”
“吴公子言过了!吴公子是大地方来的,此处是乡僻之地,在下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吴公子海涵!”
“张公子,咱们长话短说。本公子既来讨教,就请张公子赐招吧!”
“吴公子远道而来,在下自是主随客便,如何过招,还请吴公子出题。琴棋诗画、骑射御猎、枪刀剑戟,仁兄欲比什么,在下皆愿奉陪!”
吴青冷笑一声:“好,张公子艺高胆壮,在下也就不客气了!”
张仪微微一笑:“吴公子,请出题吧!”
吴青转对仆从:“拿弓箭来!”
早有人拿出一副弓箭,吴公子接过,搭上一箭,望见场边百步开外的秸秆垛上有两只麻雀,小声说道:“张公子,看左边那只!”话音未落,弓弦响过,左边的麻雀应声而倒,右边那只受惊飞走。
众人看得真切,无不喝彩。
吴公子将弓箭递予张仪,微微笑道:“张公子,请!”
张仪微微一笑,拒辞弓箭,自从袖中掏出一只弹弓,装上石子,略等片刻,见一群麻雀从远处飞来,欲从头顶掠过,立即说道:“吴公子,请看最后一只!”话音未完,弹弓响处,果见最后一只麻雀翻滚着掉落下来,且正落在吴公子跟前。
众人看得愣了,一时鸦雀无声,待那麻雀在地上挣扎几下,停住不动之时,方才欢声雷动。
吴公子心头一怔,斜睨死麻雀一眼,拱手道:“张公子技高一筹,在下敬服!”
张仪亦拱手道:“吴公子箭法也是了得,你我当算平分秋色!”
吴公子眼珠子一转,当即抱拳:“张公子客气,在下就不推托了。听闻张公子棋艺高超,在下实想领教,不知张公子肯赐教否?”
张仪应道:“这个自然。在下方才说了,琴棋诗画、骑射御猎,在下随客人之便!”
吴公子转对仆从:“摆棋!”
身后立即转出两名小厮,当场摆出棋枰,吴公子执黑先行,张仪执白应对。二人皆是落子如飞,不消一刻,已战数十手,在中盘展开绞杀。张仪舍弃左侧五子,专意围剿中盘黑子的一条大龙。吴公子不知是计,待反应过来,已是回天乏术。眼见大龙存活无望,吴公子只好推枰认输。
张仪起身,微微揖礼:“吴公子承让,在下侥幸得胜,不胜惭愧!”
吴公子原本善弈,在少梁少有对手,今日落败,又被张仪这般说话,脸色涨红,眼珠子四下一抡,瞧见旁边放着一个农人打麦用的长条石磙,桶来粗细,心中立时有数了,起身抱拳又道:“琴棋诗画、骑射御猎虽为时尚,却是雕虫小技,不见真功!”
张仪冷笑一声:“既有此说,就请仁兄来一个见真功的!”
吴公子微微一笑:“方今天下,唯以实力说话。我们且比实力如何?”
张仪斜睨吴公子一眼,见他身形与自己相差无几,朗声说道:“好!只是这实力如何比试,还请吴公子点明!”
吴公子二话不说,径直走到石磙前面,挽起袖子,两手扣住石磙两头的石臼,大喝一声:“起!”将之猛力提起,再一撑,扛在右边肩头,转对张仪,“张公子,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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