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皇帝之刘秀的秀:嗜血的皇冠_曹昇【完结】(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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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林军闻知官兵来袭,七大首领(王匡、王凤、王常、成丹、马武、朱鲔、张卬)心思各异,有主战者,有主逃者。最终王匡一言止纷:逃也死,战也死,同死,不如死战!

  绿林军的组织颇为奇特,它有如一间股份公司,七位首领各拥亲随部卒,因此都是股东。这种情况有其好处,兵习其将,将习其兵,尽管人数不多,战斗力却十分强悍。但是另一方面,股东太多,难免意见纷纭,容易出现分歧,谁也不肯服谁。同患难时,已是明争暗斗;共富贵时,则争斗必然更加激烈。

  虽然决定作战,但是如何战法?是利用地利防御,还是出敌不意、主动迎击?就此出现了更大的分歧,最终达成妥协——分兵。一部分兵力主动出击,一部分兵力则留在绿林山,护卫大本营。

  王匡、王常、马武率千余人下山,一路狂奔,在云杜将官兵堵个正着。官兵正一路搜括掳掠,好不快活,都盼着路再长一点,秋风再多打一点,怎想到贼胆包天,居然敢主动送上门来。官兵猝不及防之下,又闻喊声四起,不知敌有多少,已是未战先怯。王匡率众前后冲锋,官兵惨败。扁祁见阵形大乱,再也无法指挥,只得率残部往北狼狈而逃。

  绿林军清点战场,杀敌数千人,尽获武器辎重。可怜官兵一路辛苦搜括,结果却白白为绿林军做了嫁衣。绿林军大胜之后,便准备带着辉煌的战果,回山庆功,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王常却力驳众议,坚持继续追击。王匡、马武不许,王常大怒,自率部曲穷追而去。

  扁祁已逃出十多里之外,正庆幸老命得保,却再遭王常遮击,残部顾不上保护主帅,溃散而逃。扁祁乘坐马车,本为显摆威风,此时却成了逃跑的障碍。绿林军用铁钩钩住马车,马车顿时不得动弹。马车上本来载有三人——车夫,扁祁,骖乘(相当于保镖)。车夫早已跳车而逃,骖乘却一心护主,左挡右刺。骖乘武功虽高,也架不住乱剑捅死老师傅,绿林军数十剑齐发,顿时将骖乘戳了个稀烂。

  扁祁见自己沦落为光杆司令,不由面如土色,心知今日便是死期。王常举剑砍向扁祁,扁祁长叹一声,闭目等死。王常却又停住剑,再砍再停,再停再砍。剑风乍响时,扁祁为之心碎;剑风乍止时,扁祁为之憔悴。

  王常还剑入鞘,命扁祁睁开眼来,对其大吼道:“给条活路行不行?”

  扁祁心中一愣,暗想该求饶的应该是我才对,你小子怎么抢我的台词?转眼却又明白过来,自己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封疆大吏,这些流民并不敢和朝廷公然作对,因此也不敢贸然残杀自己。

  扁祁想通之后,擦汗不迭,拱手道:“诸公不忘朝廷,某心深感,必上书天子,使诸公早归故里。”

  见王常不杀扁祁,随从们不答应了。王常道:“我自有理会。”伸手取出一箭,折去箭头,拉弓而射,正中扁祁胸膛。王常对扁祁道:“我射你无罪。”

  扁祁竖起大拇指,赔笑道:“射得好,射得好。”

  王常如此羞辱扁祁,也算对随从们有了一个交代,于是送扁祁上路。扁祁打马而逃,头也不敢稍回。随从问王常,为何不索性杀了狗官?王常见都是亲随,也便掏出心里话来,道:“天下事尚不可知,谁知道绿林山究竟能撑多久!无论如何,留条后路总是好的。”

  正所谓不打不知道,一打吓一跳,经过此番大胜,绿林军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这么能打,于是胆气大壮,野心也随之膨胀,再也看不上没什么油水可捞的小乡小聚,转而攻击比较大一些的城市,譬如竟陵,又转击云杜、安陆,大量抢掠妇女(原因不详),还入绿林山中,数月之间,规模迅速壮大到五万多人。

  再说青徐二州的樊崇军。樊崇军同样诞生于四年之前,最早由樊崇创立于山东莒县,队伍仅有一百余人,一年之后,青、徐二州大饥,流民蜂起,都久仰樊崇勇猛之名,纷纷前来依附,很快规模便达到一万多人。接着,逄安、徐宣、谢禄、杨音等人也率众前来投奔,合兵一处,共计十多万人。和绿林军相比,樊崇军的组织更加松散,管理更加混乱,既无文书,也无旌旗,更加谈不上什么建制,命令也都是口口相传,军中只有两条最简单的法令:“杀人者死,伤人者偿创(赔医药费)。”彼此之间,则以“巨人”相称呼,类似于今天互相称呼同志。

  尽管樊崇军实力远在绿林军之上,但其境遇却不如绿林军来得滋润。绿林军摊上了扁祁这么个软柿子,而樊崇军的对手却是北海太守田况,出了名的硬骨头。

  樊崇军聚众不久,身为北海太守的田况便擅作主张,募集北海境内十八岁以上的男丁,共得四万余人,打开武库,分发兵器,积极备战抵御。樊崇军流窜于青徐大地,所向披靡,唯独不敢闯入北海郡界,他们也知道田况不好惹,自觉绕道而行。

  田况守疆护土,保得一方太平,但他却并不以此为满足。田况有能力,更有野心,他已经觉察到,天下将乱,不是小乱,而是大乱。大丈夫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他将抓住这次机会,匡扶新室,中兴社稷,从而名垂青史、永传不朽。正是在这样的野心驱使之下,田况才敢赌上自己的仕途,乃至全家性命,不顾朝廷禁令,开帝国之先河,擅自召集民兵,组建自己的部队。

  当青徐大地被樊崇军糟践得千疮百孔,只有北海郡得保完璧,这自然引起了王莽的注意,并给王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田况也把握时机,以退为进,上书为擅自发兵请罪,并请朝廷恩准自己戴罪立功,出界击贼。王莽乐得顺水推舟,于是准奏。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扁祁便是最好的例证。反观田况,则治军有方,严申纪律,赏罚分明,并与众人刻石为约,以示公信。田况所招募的士卒,皆是良家子弟,田况对他们训话之时,不唱卫国的高调,只说保家的重要。士卒们土生土长在这片大地,见家乡遭樊崇军残害,早已是满心愤恨,略一动员,便个个热血沸腾。

  士卒既已归心,指挥起来则如臂使手,如手使指,无不如意。田况率众越境讨贼,四万士卒如出笼猛兽,奋勇争先,所向皆破。王莽闻报大喜,任命田况代领青、徐二州州牧。田况由此仕途三级跳,一跃成为青、徐二州的最高长官,统筹部署,再无掣肘。在田况的强大攻势之下,樊崇军一败再败,一逃再逃。

  总之,在地皇二年岁末,南方的绿林军士气正旺,而北方的樊崇军则开始出现崩溃的迹象。与此同时,也有两份加急奏章摆在了王莽的案上,一份来自青、徐二州州牧田况,一份来自荆州牧扁祁。田况说,陛下,我一个人就可以搞定。扁祁说,陛下,我一个人搞不定!

  王莽早已下了调动中央军围剿流民的决心,而这一决心,并不会因为这两份奏章而改变。此时的王莽,对于天下局势依然乐观,因此并不打算派遣中央军主力,只是作了如下部署:命景尚、王党领兵两万,前往青、徐二州,联合田况围剿樊崇军;命严尤、陈茂前往荆州,征剿绿林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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