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图腾:小狼小狼_姜戎【完结】(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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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肉和骨头分好了,仍是三大份三小份。陈阵将半个马头和半个脖子递给二郎,它摇摇尾巴,叼住肉食就跑到牛车底下的阴凉处享用去了。黄黄伊勒和三条小狗也分到了自己的那份。陈阵等狗们分散了,才把他挑出的马驹胸肉和胸骨,剁成小块,放到小狼的食盆里,足有大半盆,再把马驹胸腔里残存的血浇在肉骨上。然后高喊:小狼,小狼,开饭喽!向小狼走去。

  小狼的脖子早已练得脖皮厚韧,一见到带血的鲜肉,就把自己勒得像牛拉水车爬坡一样,勒出了小溪似的口水。陈阵将食盆飞快地推进狼圈,小狼像大野狼扑活马驹一样,扑上马驹肉,并向陈阵呲牙咆哮,赶他走。陈阵回到马驹皮旁继续剔骨卸肉,一边用眼角扫视着小狼。小狼正狂吞海塞,并不时警觉地瞟着狗和人,身体弯成弓状,随时准备把食盆里的鲜肉叼进自己的洞里。

  马驹肉馅包子在一阵弥漫的热气中出了屉。陈阵倒着手,把包子倒换得稍稍凉了一点,便咬了一口,连声赞道:好吃好吃,又香又嫩!以后你一碰到狼咬伤马驹子,就往家驮。

  张继原说:其他三个知青包都跟我要呢,还是轮着送吧。

  陈阵说:那你也得把被狼咬过的那些部位拿回来,我要喂小狼。

  俩人一口气吃了一屉包子,陈阵心满意足地站起来说: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吃狼食了。走,咱去玩“肉包子打狼”。

  等肉包子凉了,陈阵和张继原各抓起一个,兴冲冲地出了蒙古包,朝小狼走去。陈阵高喊:小狼,小狼,开饭喽!两个肉包子轻轻打在小狼的头上和身上。小狼吓得夹起尾巴“嗖”地钻进了洞,肉包子也被黄黄和伊勒抢走。两人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陈阵笑道:咱们真够傻的,小狼从来没见过和吃过肉包子,肉包子打狼,怎能有去无回呢?狼的疑心太重,连我都不相信。它一定是把肉包子当成打它的石头了。这些日子,过路的蒙古孩子可没少拿土块打它。

  张继原笑着走到狼洞旁,说:小狼太好玩了,我得抱抱它,跟它亲热亲热。

  陈阵说:小狼认人,就认我和杨克。只让我和杨克抱,连高建中都不敢碰它一下,一碰它就咬。你还是算了吧。

  张继原低下头,凑近狼洞,连声叫小狼,还说:小狼,别忘了,是我给你拿来马驹肉的,吃饱了,就不认我啦?张继原又叫了几声,可是小狼呲牙瞪眼就是不出来。他刚想拽铁链把小狼拽出来,小狼“嗖”地窜出洞,张口就咬。吓得张继原往后摔了一个大跟头。陈阵一把抱住小狼的脖子,才把小狼拦住,又连连抚摸狼头,直到小狼消了气。张继原拍了拍身上的沙土站了起来,面露笑容说:还行,还跟野地里的狼一样凶,要是把小狼养成狗就没意思了。下次回来,我再给它带点马驹肉。

  正文 第26节、悲怆的狼歌

  更新时间:2009-7-2 13:18:23 本章字数:5513

  晚饭后,包顺贵从毕利格家来到陈阵的蒙古包。他发给了陈阵和杨克一个可装六节电池的大号电筒,以往这是马倌才有资格用的武器和工具。包顺贵特别交待了任务:如果狼群攻到羊群旁边,就开大手电,不准点爆竹,让你们家的狗缠住狼。我已经通知你们附近几家,一见到打亮,大伙都得带狗过来围狼。

  包顺贵笑着说:想不到你们养条小狼,还有这么大的好处。要是这次能引来母狼和狼群,再杀它个七八条狼就算胜利。牧民都说今天夜里母狼准来,他们都要我枪毙小狼,把小狼扒了皮,扔到山坡野地,让母狼全死了心。可我不同意。我跟他们说,我就怕狼不来,用小狼来引大狼,这机会上哪找啊。这回大狼可得上当啦,你们俩得小心点。不过嘛,这么大的手电,能把人的眼睛晃得几分钟内跟瞎了一样,狼就更瞎了。你们也得准备铁棒铁锹,以防万一。

  陈阵杨克连连答应。包顺贵忙着到别的包去布置任务,严禁开枪惊狼,走火伤人伤畜,就急急走了。

  这场草原上前所未有的以狼诱狼战,虽然后果难以预料,但已给枯燥的放牧生活增添了许多刺激。有几个特别恨狼,好久不上门的年轻马倌羊倌,也跑来问情况和熟悉环境地形,他们对这种从来没玩过的猎法很感兴趣。一个羊倌说,母狼最护崽子,它们知道狼崽在这儿一定会来抢的,最好每夜都来几条母狼,这样就能夜夜打到狼了。一个马倌说,狼吃了一次亏,再不会吃第二回。另一个羊倌说,要是来一大群硬冲怎么办?马倌说,狼再多也没有狗多,实在不行那就人狗一块上,打灯乱喊、开枪放炮呗。

  人们都走了以后,陈阵和杨克心事重重地坐在离小狼不远的毡子上,两人都深感内疚。杨克说:如果这次诱杀母狼成功,这招实在是太损了。掏了人家的全窝崽子还不够,还想利用狼的母爱,把母狼也杀了。以后咱俩真得后悔一辈子。

  陈阵垂着头说:我现在也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养这条小狼究竟是对还是错。为了养一条小狼,已经搭进去六条狼崽的命,以后不知道还要死多少……可我已经没有退路了,科学实验有时跟屠夫差不多。毕利格阿爸主持草原也真不易,他的压力太大了。一方面要忍受牲畜遭狼屠杀的悲哀,另一方面还要忍受不断去杀害狼的痛苦,两种忍受都是血淋淋的。可是为了草原和草原人,他只能铁石心肠地维持草原各种关系的平衡。我真想求滕格里告诉母狼们,今晚千万别来,明晚也别来,可别自投罗网,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小狼养大,咱俩一定会亲手把它放回母狼身边去的……

  上半夜,毕利格老人又来了一趟,检查陈阵和杨克的备战情况。老人坐在两人旁边,默默抽旱烟,抽了两烟袋锅以后,老人像是安慰他的两个学生,又像是安慰自己,低声说道:过些日子蚊子一上来,马群还要遭大难,不杀些狼,今年的马驹子就剩不下多少了,腾格里也会看不过去的。

  杨克问:阿爸,依您看,今晚母狼会不会来?

  老人说:难说啊,用人养的小狼来引母狼,我活了这把年纪,还从来没使过这种损招,连听都没听说过。包主任非叫大伙利用小狼来打一次围,马驹死了那么多,不让包主任和几个马倌杀杀狼消消气,能成吗?

  老人走了。盆地草场静悄悄,只有羊群咯吱吱的反刍声,偶尔也能听到大羊甩耳朵轰蚊子的扑噜噜的声音。草原上第一批蚊子已悄然出现,但这只是小型侦察机,还没有形成轰炸机群的凌厉攻势。

  两人轻轻聊了一会儿,互相轮流睡觉。陈阵先睡了,杨克看着腕上的夜光表,握着大电筒,警惕四周动静,又把装了半捆爆竹的书包,挂在脖子上,以防万一。

  吃饱马驹肉的小狼,从天还没有黑,就绷紧铁链,蹲坐在狼圈的西北边缘,伸长脖子,直直地竖着耳朵,全神贯注,一动不动,紧张地等待着它所期盼的声音。狼眼炯炯,望眼欲穿,力透山背,比孤儿院的孤儿盼望亲人的眼神,还要让人心酸。

  午夜刚过,狼嗥准时响起。狼群又发动声音疲劳战,三面山坡,嗥声一片。全队的狗群立即狂吠反击,巨大的声浪扑向狼群。狼嗥突然停止,但是狗叫声一停,狼嗥又起。几个回合过去,已经吼过一夜的狗群,认为狼在虚张声势,便开始节约自己的声音弹药,音量减弱,次数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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