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刘春红说,你说得对,我就是我,信主改变不了我,做好事也改变不了我,我就是陈步森,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刘春红说,我可以改变你。陈步森注视她,说,你也改变不了我,你算老几。
现在的陈步森才知道:自己没有变,那个巨大无比的梦破灭了。一切还和原来一样。他的身份不但是凶手,还是流氓。凶手还想得被害人的称赞,不就是无耻吗?
从河边回来的当天晚上,陈步森完全忘记了上帝,也忘记了冷薇。他竟然去做了一件事,这件事就是在他遇见冷薇之前也不会做的事:嫖妓。以前大马蹬和土炮他们找小姐到宿舍胡混,他都是望风的。可是今天晚上,陈步森却自己一个人来到了大马蹬经常去的地方。那是一个肮脏的地方。陈步森上了楼,对妈咪说,把你们最好的小姐找来。他一连找了四个小姐,一共操了四回。操一回就去桑那池泡一回,然后再干。到第四个的时候,陈步森干得非常持久,竟然做了一个多小时。那个小姐大声喊痛,说,第二次的都很久,可你也太久了。陈步森说,我操死你!你算老几。
陈步森精疲力竭地躺在休息大厅的躺椅上,他好像是睡着了,又似乎是昏迷着。他做着梦,梦中有几千条蛇在坑里缠绕,而自己就在那坑里。到处是粘液。陈步森觉得快活和恐怖一起被搅入池里,他在不停地射精,蛇也在不停地吐粘液,两种东西混在一起。他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陈步森醒来的时候,脑袋是空的。他离开了桑拿,来到了街上。此时是半夜,陈步森蹲在马路当中,抱着头。他想起了冷薇,也想起了上帝。陈步森觉得非常难过:自己努力过,帮过冷薇,也信了上帝,但现在怎么会一下子都没有了?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模样。
陈步森坐在江边,捱到了天亮。他打了一个电话给苏云起,苏云起很奇怪他会这时候突然打电话给他,这时才只有五点钟。陈步森问他,人会不会信了上帝,后来又不信了。苏云起说,我第一次认识了你陈步森,即使我后来几十年没再见你,我能说没有你这个人吗?不能,如果我说世界上没有陈步森这人,我是说谎的。信主不是加入宗教,而是相信一个事实。你在哪里?你能到我这里来吗?
陈步森来到教堂时,苏云起领着一堆人进行的早祷刚好结束。陈步森意外地看到了表姐周玲。她急切地问他最近的状况,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老是关手机。陈步森不置可否。表姐说,你信主了就不能老在外面游荡,要到教堂聚会,你还要受浸呢。陈步森说,我不信了。
苏云起问他为什么这么想。陈步森说,我配不上。苏云起说,我们不是说过吗?信主是生命关糸的恢复,跟行为没有关糸。陈步森说,可是我信了没用,我又做坏事了。周玲说,你得来这里听啊。苏云起让周玲别着急,他问陈步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陈步森不说。周玲说,你得说出来,我们才能帮你。陈步森说,我本来不想做的事,后来又去做了,我没信主时,做坏事心里还没那么难受,现在信了,倒更麻烦,我现在心里难受得要死。苏云起说,有一个比喻说,信主后又回到过去的人,好像猪洗干净又回到旧的猪圈里打滚。这句话让陈步森非常难为情。苏云起说,你为什么比以前更难受?因为你以前没有神的同在,信主了你有了神的同在,是神的同在让你幸福,可是你又做了不好的事,因为神是公义的,神圣的,洁净的,你沾染了恶和罪,他就必须暂时离开你,好维持他的属性,你失去了神的同在,你就比不知道神的时候更痛苦。陈步森说,是,我是更难受,所以我不想信了。苏云起说,这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你已经有了那种圣洁的感觉,说明你的灵已经苏醒并发挥功效,你的灵敏感了,是谁也挡不住的。陈步森问,那我怎么办?苏云起说,悔改。周玲说,神只是暂时离开你,是为了维持他的公义,你如果向他悔改,他就赦免你的罪,神的同在就马上恢复。
十四.我是否痊愈?(4)
陈步森这才知道了为什么现在自己会如丧考妣。嫖了一个晚上,真的有一种东西离开了他,喜乐和平安也像小鸟一样飞走了。苏云起说,我们作一个祷告好不好?你不想让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就在心里向神悔改。
他们三人一起向神作了悔改的祷告。陈步森在心里对神说,我昨天晚上破罐破摔,可是现在发现,罐子并没有破。
祷告结束,陈步森心中轻松了许多,他开始相信苏云起说的话。但他仍然无法把冷薇忘记,她最后说的那两个词磨砺着他的心。陈步森想,上帝是不能离开的,但也许真正的平安,除了信上帝,还要加上冷薇,不然为什么我信了上帝还会犯罪呢?为什么我祷告了还是有些不平安呢?可能我在上帝面前的罪被赦免了,但在冷薇面前的罪没有被赦免。所以要有上帝,再加上冷薇。
十五.诱捕抑或诱惑(1)
陈步森一直躲藏在蜗居里,他的心是摇荡的。当他觉得透不过气来时,会去教堂走走,然后心情就会平复。可是没过多久,陈步森眼前又出现挥之不去的冷薇的影子。有时他会把冷薇想象成上帝:为什么连上帝都赦免他的罪了,冷薇还不赦免他的罪呢?他为冷薇做了那么多的事,可他没为上帝做一件事。但陈步森很快就无法自圆其说:他杀死了冷薇的丈夫,却没有杀死上帝。
刘春红经过仔细的打听,给陈步森带回一些消息:冷薇目前还在家中养病,没有上班的打算;她还探听到,李寂案的侦察处于停滞的情形,似乎上头没有积极破案的决心和耐心;更重要的是,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冷薇已经报案。这样看来,陈步森可以肯定地说,冷薇知道他是凶手,但没有报案。
也许真的是你的善举感动天地了。刘春红对陈步森说,可是,那个女人难道会因此不管自己丈夫的死活,放过一个凶手吗?陈步森问刘春红,如果是你,你会吗?刘春红摇头否认,我不会,你就是对我再好,也好不过死人,死者为大,我一定要把凶手抓到。陈步森说,可是,也许冷薇和你是不一样的人。刘春红讥笑道,如果不一样,那我才是有情有义的女人,她只不过是烂货。陈步森就扭过头不和她说了。刘春红说,你被她迷住了,你不要不承认,我告诉你,送你上刑场的一定是这个女人。
陈步森不愿意相信、也不相信结果会是这样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向对所有人都缺乏信任感的陈步森悄悄改变了,他突然变得又傻又痴,变得会轻易相信一些别人不容易相信的东西,比如冷薇会原谅他之类。虽然从道理上讲陈步森一百个相信刘春红的话,但他总是在心中蕴藏盼望,不是为了逃罪,而是为了一种特殊的感觉,他觉得冷薇应该最终会原谅他。
所以他对刘春红说,我总觉得她最终会原谅我。刘春红说,凭什么?就凭你为她做那些破事儿吗?陈步森说不是。刘春红问,那凭什么?陈步森说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应该是这样。刘春红盯着他说,你脸皮可真厚啊,杀了人家丈夫还要人家原谅,世界上有这样的事吗?有这样便宜的事吗?如果这样,大家都可以随便杀人了,因为杀了人就可以做些事给他就好了。陈步森摸着脸,说,我知道这是太便宜了。刘春红就问,你明明知道这不可能,怎么会有这种荒唐想法?啊?陈步森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能互相原谅,多好啊。刘春红用手指指他,你就是不知道在那里吃错了药回来,成天想着这种荒唐念头,才会大着胆子去见她,去跟她认什么真相,然后还送上门去让人抓,我告诉你,总有一天你就会因为这个被抓住枪毙,就一切完蛋了,你这些荒唐念头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陈步森说,不知道……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呗。我知道让她不讨我的罪不可能,可是我总是想,她难道真的一定要逼我死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多好,那都是假的吗?刘春红马上说,假的,什么是真的?让我告诉你,你是杀人犯,这是真的。别的全是假的。陈步森说,可是,自从看见她儿子以后,我就不会再杀人了。刘春红说,不对,只要你杀过一个,你就永远是杀人犯,你别自以为不是。陈步森说,我知道要她原谅我不公平,但我心里觉得,她应该会这样做,我弄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我相信这样才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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