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全律师在法庭上这番有些超出辩护范围的话,被人引用到《新樟坂报》的文章里,有人指出作为律师,沈全的话是不适当的。支持的人却认为,这才是有良知的真正秉持公正的律师,因为他为人的心灵辩护。沈全律师回应说,我只是在作正常的辩护,法律是人制定的,人心里怎么思量,他的行为就怎样,所以,有时关注人的心灵比关注他的行为更重要。
冷薇没有出庭。她把自己关在家里,已经连续一周足不出户了。看上去她完全垮了。她拒绝一切来访者,对记者一言不发。但有一个人强行进了她的家门,这个人就是郑运林。他猛敲冷薇的家门,冷薇的母亲看到是他,因为他是冷薇的支持者,就把他进来了。冷薇看见是郑运林来了,也出来和他说话。可是郑运林对她说的话令她心灵破碎。
郑运林说,我不是来看你的,我是来向你说明一件事。冷薇说,你要说明什么?郑运林说,我决定不再支持你了。
冷薇听了没说话,只是看着郑运林,大概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她的确是带着铁定以为他是来安慰她的期待,从床上爬起来和他说话,可是郑运林的话却让她目瞪口呆。郑运林说,我这个人一贯旗帜鲜明,我也曾经是你的坚定支持者,但我现在有一种受骗的感觉。冷薇问,你被谁骗了?郑运林说,你说呢?我不相信媒体都搞错了,只有你是对的。我痛恨贪官污吏,可是你为什么要隐瞒这一切呢?所以我为我过去做的事情很后悔,我不会再支持你了。你们一家都应该受审判,因为你在隐藏罪恶。你比陈步森还不如,他有话就说,你却这样骗我们,我告诉你,骗人良心的人不会得逞,他们最后肯定会被钉在耻辱柱上。李寂,包括你,你们是一伙儿的,最后总结一句话就是,我们恨你!
郑运林说完转身就走。冷薇就坐在那里,什么话也没说,也没有流泪,表情很淡漠。她就这么一直坐到黄昏,直到一抹残阳涂在她脸上。
母亲跟她说话,冷薇一言不发;淘淘找她,她也不理。母亲以为她只是心情很糟,就把淘淘支开,让她休息。她把冷薇送进卧室,弄上床,说,已经这样了,薇啊,我们不想它了,什么也不想了,保住身体就好,听妈的,啊。冷薇就上床睡了。
……但接下来的几天,母亲发现情况怪怪的,女儿总是躲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干什么,她一言不发,哑了一样。母亲把饭送进去,她倒是吃了。吃完后就把碗一推,看起书来。她看的书全堆在床上,陈步森写的书她也看,一直反复地看陈步森书中的几张照片,那是精神病院的照片。淘淘进来,她也不理,母亲只好把淘淘抱出去。
有一天母亲听见了房间里传来歌声,是女儿在唱歌。她听不懂这是什么歌,打开门,发现墙上都贴了许多画,都是冷薇画的,精神病院的房子都画到了墙上,还画了许多羊,挤在房子里面。让老太太更吃惊的是,她还画了两张人像,一张上面写着:冷薇;另一张人头上写着:陈步森。
二十五.案情的逆转(4)
母亲问她,你干嘛画他呢?
冷薇说,我画他关你什么事?母亲说,你怎么说话的呢?冷薇说,这是我住的地方。母亲说,那是医院啊,这里才是我们的家。冷薇说,你把我弄出来,就要把我送回去。母亲奇怪地对女儿说,薇啊,你怎么啦?冷薇指着陈步森说,你放我回去,我要跟他在一起。母亲大吃一惊,说,这是陈步森啊?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冷薇说,我要和他结婚了,是你逼我到这里来的,你们把我弄到这里,让我和他分开,好折磨我,我和他在那里住得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为什么要把我弄出来?现在我要回去。
母亲都快哭出来了,说,薇啊,你这又怎么啦?你说什么胡话啊?冷薇眼睛流出泪来,说,我在里面多好,什么烦恼也没有,我们都快结婚了。母亲把她的脸扳过来,让她看自己,薇,你看看我是谁?你说我是谁?
谁知道你是谁。快把我送回去。冷薇说。
老太太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抱住女儿,痛哭失声。
第二天,冷薇被重新送回精神病院治疗。
二十六.精神病院的思想斗争(1)
周玲在第二次探访冷薇时,得知了她重回精神病院的消息,冷薇的母亲正在家里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她对周玲说,你不要来了,她又进去了,你们这下满意了吧?周玲说,对不起,我很难过,我想去看她。老太太说,你不是陈步森的表姐吗?为什么三番五次地要关心冷薇,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周玲说,我是陈步森的表姐没错,但我是基督徒,过去我太关注陈步森,主对我说这是自私的,也是不义的,他在我灵里有感动,要我来看她,如果你要说有什么好处,神的同在可能是最大的好处吧,看冷薇我心里会很快乐,请您相信我。老太太听了有点儿鼻酸。周玲说,您别难过,事情都会过去,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老太太抹着眼泪说,其实我看出你没有恶意,但冷薇一直因为李寂的事自责,恐怕不会愿意你去看他。周玲说,她不是病了吗?她过去怎么样愿意接受陈步森去看他,今天就会愿意接受我去看她。老太太说,那好吧,你今天跟我进去,只要你们有办法让她再醒过来,我什么都愿意。可是你不能说是我愿意让你进来的。周玲说,这个我晓得。
周玲跟着老太太到了西郊凤凰岭的精神病院。看到像囚笼一样的宿舍,周玲心中紧缩了一下。冷薇仍然住在原先的那个小单间。老太太让周玲先进去看她。周玲就敲门,没有回应。她轻轻地推开门,看见冷薇呆滞地坐在那里,靠在被子上。不过她看到进来的是周玲时,脸上还是闪过稍纵即逝的吃惊表情。周玲把买的几盒西洋参和一束鲜花放在桌上,问冷薇感觉怎么样?冷薇直直地看着周玲,问,你是谁?周玲说,我是周玲。冷薇就不说话了。接下来无论周玲怎么搭讪,冷薇只是沉默着。周玲只好说,那你好好休息,我还会来看你的。
她走出门来,老太太问她情况怎么样?周玲说,她只问我是谁?就什么话也不说了。老太太叹气道,嗨,不但对你,对我也一样,我跟她唠上半个钟头,她只回半句。老太太说,不好意思,我要进去了,我再劝劝她。说完老太太进屋了。
这时,有三个人从走廊那头走过来,周玲看见其中有一个是朴飞,很吃惊地问,你怎么来了?朴飞说,我看望病人来了。周玲说,你看谁啊?朴飞悄悄凑近她,说,看她啊。周玲明白了,你真有本事,你们是要拐弯抹脚采访她吧?人家都这样了,你就别打搅她了吧,让她静一静。朴飞朝她眯眯眼,说,我们就关心一下下吧。周玲说,别费劲了,我刚才跟她唠了二十分钟,她只问了一句你是谁?朴飞笑道,你笨嘛,看我的。周玲问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朴飞说你别问了。说完他们居然不敲门就推门进屋。
可是朴飞他们进去不到十分钟,就听见里面传出歇斯底里的嚎叫,朴飞和另外两个记者落荒而逃。朴飞出来时对周玲说,不得了不得了,好厉害好厉害!另一个记者说,真病了,真病了。第三个记者说,不是失忆症,是精神分裂症,我的相机差点让她扔楼下了,好险!这时,护士过来了,说,你们在这干嘛呢?这是医院。周玲和三个记者走到楼下,朴飞说,我看她这回是真的病了,我刚才刚进去,她一看见我,就像看见鬼一样。没等我把话说完,她就在地上打滚,把我们吓了一大跳,然后抱住我的脚,要夺老林的相机,我的妈!周玲说,这么厉害啊。朴飞问,他对你没这么厉害啊?周玲说,还好,就是不说话。朴飞说,她就是怕采访。老林说,现在她当然最不愿意见我们了,李寂案真相一出,她就垮了。周玲说,你们回去吧,你们报道这事儿,不就是给她伤口撒盐吗?有的时候你们报纸真没干什么好事儿。朴飞说,周玲,你也真够大义灭亲的,关心她啊,还是有什么目的?我知道了,她对你还是有用的,你还是想要她作证是不是?周玲说,你们记者还真能瞎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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