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_二月河【完结】(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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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嘿嘿,诺大人,你何必这样不安,又何必这样害怕呢?”此刻的田文镜显得十分平静,“我还想给诸位透个信,三天之内,山西藩库里的银子将全部解往南京重铸。这,大概也是你们谁都没有料到的吧?”

  “姓田的,你太不识趣了!”诺敏忍无可忍了,“你知道不知道,查封藩库是要请圣命的?你眼里还有没有皇上?这些天你在山西胡作非为,本抚念你是位钦差,对你敬若上宾;如今你摘了顶戴,也还是个听候处分的官员。所以才对你一让再让,今日还留你在这里吃酒。可是,你竟丧心病狂,无端搅乱我山西政务。我非参你不可,不但参你诬陷大臣,还要参你嫖娼狎jì。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了,你养的那个婊子现在还在我手中哪。来呀——撤座!”

  外边兵丁闻声而入就要动手。可是,田文镜已经站起身来,一脚踢开身边的椅子:“好好好,来得好!我正要告诉你们,我已用六百里急报向皇上报告了这里的一切。乔引娣是我手中的人证,她要是受了欺rǔ,或是发生了意外,你诺敏是逃脱不了责任的。刚才你说我丧心病狂,这话说得好。但真正丧心病狂的不是我,而是你们这一伙胡作非为,欺君罔上的人。今日发来的邸报中,万岁爷严旨重申:各地督抚,须得凛遵万岁柩前即位时的诏书,为圣祖爷心丧三年。可是,这太原城里却爆竹喧天,焰火怒放。圣祖驾崩尚未满三月,他的灵柩还停放在内官,你们这是庆的什么?又是在为谁庆祝?万岁明令全国官吏,一律不准听戏,也不准叫堂会,可是你诺敏竟敢把皇上谆谆教诲置若罔闻。这座花厅里不但有戏班子,有歌jì,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学生要问一问诺大人,这就是你的忠心,你的德政吗?告诉你们,我田文镜这次来就不走了,我宁可不要官职,不要xing命,也非要查清山西这件大案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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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回 封藩库诺敏乱阵脚 获赃证贪官变囚徒

  田文镜在山西巡抚诺敏的花厅里当众宣布,他已经用钦差的关防封了藩库,并且贴出告示,说凡是缙绅商贾与藩库有银账往来的,限三日内全部结清。三天以后,藩库里的银子就要解往南京,重新熔铸。诺敏气急了,诺敏手下的那些大小官吏也都急疯了。

  田文镜所以敢这样做,可不是偶然的,也不是他能够凭空想出来的。他在这里已经住了一个月了,在这段时间内,他三查藩库,都毫无所获。不为别的,只因为方法不对,路子不对!但是,今天他遇上高人了!这位高人,就是那位瘸了腿的、以酒色自娱障人耳目的邬思道,邬先生。诺敏可以说是手段高明,他瞒过了山西的官员,瞒过了皇上,甚至能瞒过天下人的耳目,但是,他却瞒不了这位邬先生。

  邬思道这人,可是熙雍两朝的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二十八年前康熙盛世之时,在南京举行过一次南闱科考。因为试官们贪污受贿,该取的没取,不该取的却高中榜首,引发了举子们闹事的风波。几百名考生抬着财神冲向贡院要打考官,吓得这些作威作福的官员láng狈逃窜。这件轰动熙朝的一大丑闻,康熙本来想大开杀戒,把与此案有关的二百多人全部正法的。可是,又考虑到那样做会牵动朝局,引起不安。这才杀掉几个为首的,其他的人也分别受到不同的处分。当然,康熙皇帝也没有饶过带头闹事的考生,其中的头一个就是这位邬思道。他受到了通缉,但是他跑了,躲起来了。后来太后薨逝,大赦天下,邬思道又遇赦还乡。几经周折,又被四阿哥胤祯收留,成了辅佐四王爷胤祯登上皇位的主要谋臣。雍正即位后,本来想重用他的。可是他说,自己身有残疾,有碍观瞻,要求退归林泉,遨游天下名川大山。雍正岂肯答应,于是,由雍正的书僮,现在也当着官的李卫和年羹尧秘密出面,把他举荐到诺敏这儿当了幕宾。这一切诺敏并不知道,他是因为这位邬先生来头太大,才不敢惹他的。可诺敏万万没有想到,这位邬先生竟成了他诺敏的掘墓人!诺敏那两下子,能骗过田文镜,骗过皇上雍正,却怎么能骗得了邬思道?邬思道扳倒了诺敏,回头又傍上了田文镜。他还和在诺敏那里一样,刚见面就狮子大张口,向田文镜提出了高昂的身价。田文镜不答应也得答应,谁叫人家比自己能耐呢?因此又引发了许多可歌可泣、可叹可悲的故事。不过,这些只能留待以后再详细地告诉大家了。

  话说田文镜拍案而起,怒斥诺敏,把在场的山西官吏们惊得呆住了。田文镜趁此良机,转过身来对图里琛说:“图大人,田文镜有机密大事,要请大人代我奏明当今。”

  图里琛一直在察看着他们之间的言谈举动。他瞧不起诺敏的作派,但对田文镜擅自封库一事也很不满意。现在听田文镜要和他谈话,便说:“有话请讲。”

  “不,事关机密,请大人让这里的闲杂人等都回避一下。”

  此言一出,又引起一阵更大的惊慌。今天来这里赴宴的人们,两次遇上钦差,也两次被当成“闲杂人等”从大厅里撵出来了。但是,这次却与上次不同。人们唯恐走得不快,尤其是那些到这里捧场的绅商富户,一出花厅就找借口溜之大吉了。他们都是诺敏的债主,也是诺敏的债权人。田文镜已经宣布了封库的消息,他们就得快些回家向亲朋好友们送消息,让大家拿着债票来巡抚府衙门里兑换银子。慢了一步,田文镜把银子解走,他们手里的债券就一文不值了!不过,山西的大小官员们可都不敢走。一来,钦差还在这里,提前开溜就是藐视钦差、藐视皇上,那是要依律论罪的;二来,他们也不想走,他们都是“是非中人”,谁知道今晚这事会是个什么结果呢?从田文镜刚才的话里,他们已经感到了透骨的寒意。他们也瞧见图里琛带来的那些亲兵们,不待吩咐,早就把这座花厅包围得水泄不通了。

  图里琛和田文镜在里面说了很长时间,他们说了些什么,外边的人谁也不知道。等啊,等啊,二位钦差终于谈完了,出来了。诺敏赶快迎了上去,小心翼翼地问:“二位大人辛苦,要不要再重新换桌酒菜?”

  图里琛没有理他,却一声断喝:“来呀!”

  从京里来的皇宫侍卫们,整齐地答应一声“扎!”跪到了他的面前。

  图里琛吩咐:“今天来到这里的官员们,都不准擅自走动。更不许离开府衙。请大家暂在西边那个小厅里休息,等候传唤。”他一指跟来的亲兵们,“你们给我看好了。”回头又对诺敏说,“诺大人,你请跟我来。”

  田文镜趁机向图里琛一拱说道:“图大人,下官告辞了。”说完回头就走,看也不看一眼身旁的山西大员们。

  诺敏心中“嘭嘭嘭嘭”地一直在打鼓。心想,不好,今晚可能要坏事!可是,钦差图里琛已经在前边走了,他也只好紧紧跟上。进了花厅,宾主客客气气地让座坐下。诺敏站起身来赔着笑脸说:“卑职有下qíng要禀报钦差大人:今天夜里太原全城出动观灯,是有些不大合适。可是,灯火既然点着了,就很可能要出点事故。比如说,一旦走水,就很可怕。您看,下官是不是要派个人去关照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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