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_二月河【完结】(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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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我叫你盯着我的眼睛,不许回避!”

  引娣抬起头来,注目凝望着曾给过她无限qíng爱的十四爷。她的眼睛里,有诧异,有爱恋,有痛苦,也有忧伤,还有纯真和勇气。但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胆怯与羞涩。两个同命运,又不同遭遇的人,就这样互相看着,看着。突然,允禵低下了头,发出一阵像受伤的野láng般的嚎笑:“你,你这个贱人!我早已把你忘掉了,你为什么还要来看我?既然你对我有qíng,当时为什么不能为我殉节?你呀……”

  几个守候在门外的太监听见这喊声,连忙赶了过来。可是,他们刚一露面,就马上又缩了回去。乔引娣听任泪水夺眶而出,却紧紧地依偎在允禵身边说:“十四爷,我实在是想你,这才请求皇上让我看你来的。我没有死,也不甘心就那样自己寻了短见。皇上待我很好,他没有欺负我,我自己也觉得还有脸面,也有指望能够再见您一面……”

  允禵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湖水说:“指望?我还有什么指望?我原先就不该生下来,更不该生在这帝王之家!”

  引娣惨笑着跪在允禵身边说道:“爷,您就不能忍着点儿、耐着点儿xing子吗?爷一定能跳出这囚坑,这牢笼的。等您的灾星退了,您不还是人上之人吗?”她简单地说了自己在宫里的qíng形后又说,“听说八爷的奴才们还在外边嚼舌头,朝廷下旨把他们全都发到边疆去了。万岁说,这样做是为了天下安宁。谁如果真要把他bī急了,他也就只好担上这杀弟的恶名了。十四爷,他是说得出,也能办得到的呀。爷和八爷他们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您何苦要跟着他们背黑锅呢?您就不能听一听您的引娣的话吗?”

  允禵所以要这样和雍正死死地顶着,说到底,也只是为了一口气。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明白,八哥表面上对他很好,心里头却时时都在提防着自己。那里头的弯弯绕,也并不比雍正少。自己单枪匹马的,为他们卖的什么命呢?想到这里,他那一腔热血,全都化成了冰水。他心灰意懒地叹了一口气说:“唉,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好吧,我认了!”

  “爷能这样想,也是爷的福气就要到了。”引娣猛然抬头,看见高无庸已向这边走来,她心里一阵酸楚,哽咽着说:“爷,您的发辫松了,让奴婢再服侍您一次吧……这一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呢……”她口中说着,手下已经把允禵的发辫打开,细心地梳拢了,又打好了辫子。然后,把自己头上的一根蝴蝶结解下,亲手挽在了允禵的辫子上,这才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来。

  高无庸看得呆住了。他从心底发出一声叹息,慢慢地走上前来,向着允禵施了一礼说:“十四爷,时辰不早了,奴才要领引娣姑娘回去了。”

  突然,从天上到地下的一切,都好像静止了。允禵和乔引娣心里都是微微地一颤,引娣向她敬爱的十四爷福了两福说道:“十四爷,您好好保重自己吧。奴婢……我要回去了……”

  “还能再来看看我吗?”

  “爷等着吧,只要奴婢还活着……”

  允禵突然转过脸去,命令似地说:“走走走,快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乔引娣回到畅chūn园时,一个小宫女chūn燕告诉她说,皇上正在梵华楼赐筵,与筵的是一个什么大将军。她又说:“在畅chūn园门口,还有一个山西人在打听你。这人大约有十六七岁的样子,说他姓高,和你是同乡。你知道,私自会见宫外的人,是犯着宫禁的。守门的张五哥是个好心人,给了他十五两银子让他走了。”

  引娣想了又想,在自己的记忆中,从来也没有个xing高的亲戚呀。可是,那宫女的话,却勾起了她的思乡之qíng。从离开家乡到如今,已经过去了七个年头。开始时,她日思夜念的就是自己的娘老子。可后来却在不知不觉之中,被卷进了皇上和十四爷的感qíng纠葛之中,从此竟连家也都忘记了。此刻,娘的面容好像就在眼前晃动,引娣的心像被针刺着了一般,面孔也变得十分苍白。这个自己从不认识的姓高的,究竟是谁?他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呢?

  从远处走过来几个人,像是十三爷和方先生,他俩后边还跟着一个身穿黑衣的人。引娣现在什么人也不想见,什么话也不想听,便对那小宫女chūn燕说:“我头晕得很,就在里头歇一会儿。万岁要是问着,你替我禀告一声好了。”说罢,就回到自己的住处。她躺在chuáng上,却又不能入睡。辗转反侧之下,更是越想越苦。泪水潸潸流下,满枕头全都打湿了。

  那个小宫女说的“大将军”不是别人,正是征西大将军岳钟麒。十三爷来到这里时,他已用过了皇上御赐的膳食,在和皇上等人一齐说话了。允祥照规矩给皇上行了大礼,皇上却高兴他说:“十三弟,多时不见你这样jīng神了,朕心里着实安定了不少。朕也早就说过,你进来见朕是不准行大礼的,你怎么不听呢?快,都坐下来吧。”

  允祥走上前去,拍着岳钟麒的肩头说:“钟麒大将军,你怎么活得这样结实?我小的时候见你时,你就是这个模样,现在竟然一点儿都没变,难道你是吃了长生不老的药吗?”

  岳钟麒笑容可掬地说:“十三爷,您取笑了,奴才怎能不老呢?奴才在外头一直惦记着您,听人说,您病得很重。现在当面看起来,竟是一点也不相gān!只是面容稍稍有些清减而已。十三爷,您还得好好保重啊!”

  雍正的心qíng今天特别地好,他高兴地说:“平常日子里,说要开个御前会议,连人都凑不齐。今天可真好,所有该到的人全都来了,朕心里实在是满意。岳钟麒刚才说,去年四川稻子大熟,是百年不遇的好年景。还说,圣祖爷亲自培育的‘一穗传’双季稻,也比平常年景多收了两成。他如今是兵jīng粮足,厉兵秣马,单等朕一声令下,就要挥师西进了。朕听到这样的好消息,能不兴奋吗?”

  岳钟麒的脸上泛着红光,他底气十足地说:“四川的存粮足够一年的军用。奴才身受两世国恩,不敢不用心练兵。到秋天新粮下来时,奴才再请万岁从李卫那里调拨一百万石粮,就可移兵西宁,待来chūn糙肥时击鼓西进。策零阿拉布坦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他挡不住我天兵讨伐的。”

  雍正笑着打断了岳钟麒的话说:“今天咱们不议军事。朕怎么也想不到,十三弟竟然康复得这样快。十三弟,这位想必就是你说的贾先生了?”

  贾士芳进来时,是随着大家一道被皇上“赐座”的。现在听皇上问到自己头上,连忙跪下叩头说:“道士糙野huáng冠,圣化治道之余流而已。不敢谬承‘先生’之尊号,皇上过誉了。”

  雍正却不冷不热地一笑说:“只要有真本领,就称做先生又有何妨呢?请问你的道号怎么称呼?”

  “贫道道号紫微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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