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却没有再说这事,而是向在座的人说:“岳钟麒这次回京,是奉了朕的密诏。六部里除了户部尚书蒋锡廷之外,还谁都不知道。策零阿拉布坦的那个叫根敦的使臣,现在就住在北京。弘历已经买通了他的一个随从,也知道了一些内qíng。阿拉布坦正患着炭疽病,xing命恐怕只有半年了。这次他所以派人来讲和,是看到自己的部落不稳,这里面还牵连着西藏和喀尔喀蒙古。我天兵在征讨准葛尔时,既要提防西藏方面,又要防着喀尔喀蒙古台吉坐收渔翁之利。说起这件事来,朕就有气。康熙六十年,允禵带兵进驻拉萨,小胜即止,纵敌逃逸;而年羹尧又让罗布藏丹增在眼皮子底下安然逃走,准葛尔部其实并没有受到大的损失。说得难听一些,他们是自己拉了屎,却让别人替他擦屁股。他们养虎遗患,为党争小利,竟忘了社稷大义,实堪痛恨!”
皇上说到这里,一回头,见允祥已经十分疲惫,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又跑了题。便马上拉了回来:“朕是这样安排的。根敦来京,朕暂不见他,由朱师傅与他周旋。兵事一概不提,而只说一个‘礼’字。”
朱轼马上就明白了,他笑着说:“好!皇上此计太妙了。他如果还不肯纳贡称臣,老臣就和他泡上了。等磨到策零一命归西之时,我们这里也全都准备好了。”
雍正点头说:“对,就是这个意思。他不俯首称臣,这一仗就非打不可。打伤了他的元气,再坐下和他论理说道。这样,我们才有平安可言。”
几个大臣明白了皇上的意图,都不觉兴奋起来。鄂尔泰说:“圣祖晚年时,我们曾有小胜,但打得不解气。年羹尧虽然胜了,可斩糙没有除根,令人心里窝火。这一次可不能让他再逃掉,一定要灭了他才行。”
张廷玉笑着说:“这次行动,是由宝王统筹全局的。您需要什么,只要给老臣打个招呼,我立刻就可办好。”
方苞也接口说:“老臣愿为岳将军专办粮秣供应。”
雍正皇上高兴地说:“众位臣工都一致效力,让朕很是欣慰。弘历和岳钟麒已经谈了好几天了。在西疆作战,运上去一斤粮。就要消耗掉二十斤,这一点不可轻视呀!当务之急是要选兵,朕意:河南、山东和山西三省各营里要选出六千jīng壮军士来。他们不但要弓马娴熟,还得会放鸟枪,得成为西征的先锋。但这事却不能明着gān,兵部也不能派人去选。军机处就下个签子吧,不管用什么理由都行,反正得马上办了这个差使。”
张廷玉说:“这个容易得很。热河、京师善扑营调动一下防务,给各省下令让选调兵士来补充京师驻防,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这事办了。”
弘历忙接口说:“还需要一万方木料。兵部和户部征集不便,也请张相和鄂相帮办一下。又要密,又要快。”
鄂尔泰略一迟疑就说:“征集容易,但要有个借口才行。”
雍正说:“下道旨意说,畅chūn园要扩大,朕还要再建一座圆明园,这不就行了吗?”
朱轼说:“皇上,车马宫室的建造,照惯例是应该从内帑支付的。公开征集,并且要动用藩库里的银子,有累皇上的名声,御史们会说闲话的。”
雍正笑笑说:“圣祖爷在世时不但扩建了畅chūn园,还修了避暑山庄。朕也有老的那一天,也需要颐养天年。向下边要这么一点儿小供奉,御史们要是看不惯,就让他们狂吠去吧,朕不理他!好了,不说这事qíng吧。今天议事的时间太长了些。你们都跪安吧。”
雍正他们在这里忙活,弘时也早已累得jīng疲力尽了。轿夫们抬着这位爷,深一脚浅一脚地正往前走,眼瞧着就到自己的府门口了,却突然听到一阵丝弦鼓乐之声。弘时正坐在轿里迷糊着,忙问:“怎么回事,你们把爷抬到戏园子里来了吗?”
轿夫头儿连忙走上来答道:“王爷,已经到了王府门前了,哪里有什么戏园子?这里是庄亲王府,里头大概正在演戏呢。”
一听说十六叔这儿在演戏,弘时的jīng神头儿又来了。他一跺脚,大轿就停了下来。弘时走出大轿,门上的太监们全都跑过来请安问好。弘时从怀里掏出一把金瓜子来赏了他们,又问:“这里真热闹啊!都已是半夜三更的了,十六爷的兴致怎么这样好?”
“回三王爷,不但我们王爷,诚亲王爷、五贝勒都在里头呢。室亲王原来说也要来的,可临时又有事绊住了,只到了几位请客相公。我们爷说,这场戏,原来是准备着万岁爷祈雨用的。可现在雨已经下来了,不看岂不是白不看?就向万岁请了旨说,反正过不几天还要给太后老人家作冥寿,权当是一回演习吧,皇上也就恩准了。三爷既然来了,就进去消散一下吧。”
等弘时进到里边时才发现,今天在这里唱戏的,是京城名角葛世昌。他知道,此人是生旦净末丑,昆乱不挡的名戏子,样样都拿得起来。可是,当他走进屋里时,见那个葛世昌唱的是小旦,另外还有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在唱着老生。他走到近前才看清了,原来这位扮老生的,竟是自己的三伯诚亲王允祉!又向边上一瞧,十六叔允禄身兼二任,正戴着髯口在打着鼓板。那个扮了花旦的却是十六叔允礼的儿子弘庆。他悄悄地坐在一旁看着。说话间,戏已演完了,允禄边摘着髯口边说:“葛世昌,亏得你还是个名角,戏里的那个‘书’字,是念‘输’的口白吗?”
允祉正在卸妆,说:“老十六,你别和他说那么多。这小粉头念错的地方多呢?我早就听出来了,可就是不说他,等着吧,等他在皇上面前丢了丑,那才好玩儿呢。”
那个葛世昌一听这话不gān了,他踏着台步,扭扭摆摆地走到允祉面前,又是飞着媚眼,又是撒娇地说:“三王爷,您真狠心。您怎么能舍得让奴婢丢人现眼的呢?”正说着间,他忽然又看见弘时就坐在那里笑,便立刻又跑到这边来说,“哟,是三爷呀,吓了我一跳。您什么时候来的,奴婢为什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弘时笑着在他的屁股上拧了一把说:“葛世昌,瞧你这身段,真比我的四福晋还要俊。怎么样,有空时我请你到府里,咱们大战三百回合好吗?”
葛世昌忸怩着说:“爷说的哪里的话,奴婢怎么听不懂呢?再说了,同着这么多大人,奴婢就是想答应也不敢启口呀!”说话间,他全身都靠在弘时怀里了。
允祉笑看着这个真男人、假女子的表演,浑身上下都无处不合意。他说:“哎,葛世昌,你这才算找对人了。三阿哥是咱们朝廷上的大当家,他比弘历的权势还大哪!你谁也别找了,就赖在他身上,保你满意。”
“什么事?”弘时色迷迷地问葛世昌,“是不是想和爷说说悄悄话儿?”
葛世昌又飞了个媚眼才说:“爷,你真坏,奴婢是有正经事求你的嘛。你说句话,给我的表哥弄个差使当当,比如说:让他当个常州知府。行吗?我的好三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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